依風听她言語怪異,卻又提起前次烤魚之事,面色一滯,強辯道︰「巫溪中的魚與人間自是不同,夢兒還是听我之勸,快將它放生了吧!」
慕紫禮這時已在岸邊支起來柴堆,薄唇微啟,輕輕呼出一絲綠煙,只听得「 啪」一聲,柴堆瞬間便已點燃。
回首見似夢手中拿著魚正一臉不耐與依風較勁,于是開口催促︰「夢兒不是餓了嗎?在下把火生好了,就差魚兒上架了。」
「馬上來,還是木頭好,這麼懂本姑娘的心,連火都生好了,哈哈!」似夢回首沖慕紫禮一揚手,輕笑著說道。
慕紫禮受她夸贊,忽地面色緋紅,低下頭緊看著篝火怔怔出神。
再看似夢正彎腰將手中魚兒重重甩在石壁上,那魚霎時間便已沒了氣息,依風的面色也隨之愈加蒼白。
似夢將魚在溪水中清洗干淨後,起身抬首瞪了一眼身側面色微白的依風,「不像某些毛毛蟲,把自己當唐僧,整天不讓殺生不讓吃肉,還讓不讓人活了!哼!」
言畢,自他身旁飛快走過,將魚交給久候多時的慕紫禮。
依風拂袖負手立于大石之上,微微搖頭嘆息,頗感無奈的望著火堆前談笑風生的二人,心里愁緒愈甚。
她分明就是夢兒,卻又一點也不像夢兒。夢兒心思細膩,膽小怕事,從不敢殺生,在離境中的悠悠歲月,若不是他一直守在身旁,她早已不知被那些厲害的花妖蝶妖欺負成什麼樣了。
如今的夢兒脾性急躁,一改往日習氣,只愛食肉,再不願飲花蜜果露。方才她殺魚時的神色在他看來,簡直可怖,完全沒有任何夢兒的影子,分明就是一個陌生的女子,不過與他的夢兒長了同一張面皮罷了。
思及此處,依風湛藍的眸色已隱隱轉為深藍,邁步緩緩走到火堆前,聞著空氣中迷茫的濃濃魚香,劍眉一擰,彎腰坐在她的身側,沉默不語。
慕紫禮朝他禮貌的點頭示意,似夢則完全無視他的存在,只是不停的轉動著樹枝上的烤魚,紫眸微閉,深深一吸,吧唧著小嘴,沖慕紫禮笑道︰「木頭,你聞聞,好香哦!肯定特別好吃,不像某些毛毛蟲烤的魚,莫名其妙的居然一股子地瓜的味道。」
依風見她有意無意的暗諷自己,深藍的眸色愈發深沉,抬眼望天,面無表情。
此時日已西沉,新月初升,幾點星光寂寥,便如同他的心一般。
似夢一手舉著烤魚,自顧吃的高興,方才的陰霾不悅早已忘得干淨。這時側首見依風仍舊苦著一張俊臉,心里隱隱有些內疚,適才她的言語確實有些重了。
想著便眸光一閃,身子往他那里一挪,緊挨著他而坐,又抬手撕了一片烤的金黃的魚肉遞到他跟前,諂媚的笑道︰「對不起嘛!好蟲蟲,乖蟲蟲,你大人有大量!別生氣了好嗎?都是我不好,不該那麼說你,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只是我也不知道為何,自來了人間,就總覺的月復中饑餓,不吃東西很難受哦!而且,你也知道的,人家好久沒吃肉了,咱們身上又沒錢,今日在客棧也不過吃了幾個小菜,哪能吃飽哦!」
她說完還不忘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一雙紫眸水霧彌漫怔怔的凝望著他,只望他能給個反應。
依風卻並未去接她遞過來的魚,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仍舊抬眼望天,不言不語。
似夢這才知道他真的生氣了,慌忙朝對面坐著的慕紫禮使了個眼色,求助于他。
慕紫禮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酒葫蘆,這時正仰首飲酒,見他二人為了一條烤魚鬧成這樣,早已看不過去,「依風,何苦執著!夢兒既已陪了不是,你便該放下才是。以在下愚見,修行之道,該是逍遙隨心才是。如此拘泥苦修之道,于身心並無多大益處。我看夢兒隨性灑月兌,不拘一格,正是深諳此道。如此,在人間游歷,你我還需時時與夢兒學習才是!」
他這一番言語在依風听來,雖只寥寥數語,卻也甚是中肯。
細細想來,夢兒雖與往昔不同,卻也並無不妥。她如今想笑便笑,想怒便怒,隨心所至,卻是每日歡笑多過陰郁,這不正是他一直想要給她的嗎?
如今他們靈力流失,身體狀況大不如前,又時刻吸收這人間污穢之氣,自然需要吃些對身子有益的食物。如此想來,一條烤魚著實算不得什麼。
想著面色已逐漸緩和,眸色也泛著柔和的藍光,唇角微微一扯,低首含笑,「慕兄所言,甚為有理,依風確實思慮不周。只要夢兒高興,莫說一尾小魚,便是龍肉鳳羹也可用來果月復。」
說完已接過似夢遞來的烤魚,優雅的輕咬了一口,細細嚼著,「不想烤魚的味道竟如此美妙!慕兄,你也該試試!」
慕紫禮微微擺手,噙笑道︰「多謝依風的好意,在下著實消受不起,只能一聞一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