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舊站在窗前,眼中映著微弱火光,緩緩側首,眸光掃過殿前之人,道︰「方才那呼救聲又是怎麼回事?本宮記得,司晨殿荒廢已久,怎會有人闖入?」
「這……」侍衛慌亂,不敢抬頭,想起日前听說的關于司晨殿的種種傳聞,再加上剛才那聲淒慘無比的呼救聲,只怕宮中多半侍人都听見了。
代媚兒見他面無血色,說話吞吞吐吐,眼底浮現一抹不耐,甩袖道︰「罷了!那司晨殿早就荒廢,燒了也罷!無甚要緊!你且命人速去控制火勢,不要蔓延開來便是。本宮這里,無需擔憂!」
「娘娘,錦雲殿與司晨殿之間僅有一殿之隔,還請娘娘與君上速速隨我等撤離!」那侍衛拱手施禮,倒是個盡忠職守的固執之人。
眼見代媚兒的不耐之色愈重,卻听得床幔內傳來沉聲低喚,「媚兒?何人半夜驚擾?」
說話的正是司馬洛熙,等那侍衛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
代媚兒轉過身去,緩步走向床榻,紅紗拂動間,有醉人之香飄進他的鼻間。
頃刻間,殿門再次緊閉,殿前跪著的侍衛忽地兩腿一伸,歪倒一側。
身後跟來的數十名侍衛面面相覷,無人敢近前查看。
直到殿內再次傳來代媚兒輕柔如風的聲音,「都愣著干什麼?他定是方才在司晨殿前被嚇壞了,趕緊帶著他下去歇息吧!」
聞言,侍衛們這才紛紛上前,將那侍衛頭領抬了出去。
梧桐樹上,似夢面色鐵青,瞪著慕紫禮,「你干嘛攔著我?眼睜睜看著那妖女殺人?就算你我之力敵不過她,也不能就這麼袖手旁觀吧?況且……況且,」她自知有錯,若非她自作聰明以為略施小計便能引出代媚兒,不想卻反倒害了無辜之人。
「我知道夢兒在想什麼,可眼前要緊的是如何才能進入殿中將司馬父子救出。即便不能,也要想辦法引開那代媚兒,好進去看看他們近況如何才可。」慕紫禮看她一臉愧疚,微微搖首,「方才那人我已暗中施救,夢兒不必自責。」
「真的?!他沒事?他不是已經被那妖女施術害死了?!」似夢將信將疑,可慕紫禮清冽似水的眼眸讓她終是放下心來。
正當慕紫禮預備褪去人形,冒險闖殿時,卻听得「吱呀」一聲,殿門再次開啟。
代媚兒一襲紅衫,飄然而出,抬頭頗為戒備的望了一眼四周,方才抬腳疾步出了錦雲殿,朝司晨殿的方向去了。
似夢見狀,驚喜不已,「她上當了!她真的上當了!快!快!木頭,抓緊時間!我去跟著她,看她究竟是何方妖孽。你這就進去救司馬父子。」
慕紫禮低首看著代媚兒遠去的身影,點了點頭,「一切小心,卯時三刻在宮門外的若水岸邊見。」
二人自樹上下來後,似夢已飛身去追代媚兒,慕紫禮正欲進入錦雲殿時,卻發現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擋在了身前。
難怪,她敢將司馬洛熙留在殿中,獨自離去。
她早已布下結界,若是血肉之軀的凡人,只怕連踫也踫不得。
幸而,慕紫禮本無實型,不過倚仗日月光華凝聚而成的一團靈氣罷了。
想要破她的結界,也並不十分困難。
只是他這一動,代媚兒定然會有所察覺,只盼似夢不要露了行跡才好。
與此同時,似夢正尾隨著代媚兒往司晨殿的方向行去。
司晨殿外,侍人們正忙著救火,並無人察覺到她們兩人。
看著那些人賣力灑水救火,似夢忍不住在心底鄙視自己,若非實在想不到什麼好主意,也不會大半夜將這些凡人驚醒,害得他們擔驚受怕。
眼下,還要這麼賣力的滅火。
實則,那漫天的火焰不過是慕紫禮所施的幻術罷了。
只是她為了逼真,不讓代媚兒一眼看出破綻,確然將大殿右側的一處廢棄樓閣點燃了。
只是偏偏,代媚兒一入司晨殿,便朝著那早已燒得看不出原貌的樓閣去了。
似夢心間一沉,忽然冒出一種不詳之感,總覺得這看似平凡的樓閣中不知隱藏了什麼。
未免代媚兒發覺,似夢不敢跟的太緊,只能遠遠躲在角落里,慢慢靠近。
錦雲殿中,司馬洛熙驚恐不已,抱著錦被縮在床角,目光呆滯,看著床前的青衣男子。
「公子,別怕!我不是壞人,只是來救公子月兌離苦海罷了!」時間緊迫,慕紫禮本想將他迷暈,直接帶走。可見他身體十分羸弱,似乎受病痛折磨已久,一時心軟便造就了眼下這等情形。
良久,司馬洛熙終于鎮定些許,定神看他,「是媚兒讓你來的?她找到辦法醫我的病了?她人呢?她方才不是還陪著我嗎?現在人呢?」
他面色蒼白,有些語無倫次。
慕紫禮微愣,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
看他樣子,並無外傷,聞他氣息,心肺受損已久。回想司馬洛城曾提過,他的三弟自幼體弱,想來不虛。
他眼下分明氣息微弱,但眉宇間卻又隱著一抹極強的真氣,與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極不相稱。
忽然,遠處傳來幾聲雞鳴。
慕紫禮一滯,抬眼看向窗外,天邊一線霞光如墨暈染,已是卯時一刻。
他若再耽誤下去,只怕夢兒要等急了。
于是,抬手抓住了司馬洛熙的手腕,就要將他強行帶離。
可才搭住了他的手腕,已被他反手抓住,力道強勁,不該是一個病人該有的反應。
「你究竟是誰?我的媚兒呢?你把她怎麼了?快說!不讓休怪本公子無情!」司馬洛熙神色大變,儼然換了個人一般。
「公子莫惱!我受令兄之托,救公子出宮!」慕紫禮迫于無奈,只得直說,不想話音才落,非但未能贏得他的信任,反而惹他更加反感。
一把甩開了他的手臂,怒道︰「兄長?胡說!我大哥早已身故,你又如何會受他所托!分明就是一派胡言!說!你是不是也和我大哥一樣,覬覦媚兒美色,所以想要害死我,然後獨自霸佔她?哼!媚兒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任何人都休想染指!包括君父,包括你!!!滾!快給我滾!」他直指著慕紫禮的鼻尖,直愣愣地瞪著他。
慕紫禮驚出一頭冷汗,眼前這人八成已被那代媚兒迷了心智,不知所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