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風只見她嘟著小嘴,似乎還有話要說,卻被司馬洛城突然的一句驚呼給打斷了。
只見主位上端坐的司馬洛城一改方才的和顏悅色,面色陰沉,眸光直直看向右側矮幾旁端坐的陸離,沉聲問道︰「大祭司所言當真?」
因著似夢方才光顧著與依風竊竊私語,根本就沒去管他與陸離都說了些什麼,不想才這半盞茶的功夫,怎麼就一副要鬧掰的姿態?
她正詫異時,那陸離已微微頜首,雙手一拱,道︰「莫非君上懷疑路某人的能力?」
此言一出,司馬洛城原本陰沉的臉色居然迅速緩和,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拱手否認,「豈敢?大祭司的神通,九州無人不知。孤尚未登基之時,已多有耳聞。只是,如今那夏軍二十萬之眾就在西州城外虎視眈眈,想必大祭司對那公子良的狠辣與夏國巫族的神秘也有所耳聞。孤只怕以大祭司一人之力,與數萬之眾相抗,終究有些冒險!」
似夢呆愣,偏頭看了看依風,他卻假裝無視,只顧低首飲茶。急的似夢使勁沖他眨眼,可他卻只是慢慢點了點頭,意思是,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似夢這才明白,原來百里冰派來的使臣是他,援兵也是他!莫非他不是人,是神?一人可擋千軍萬馬?
不想那陸離卻是一臉淡然,連連擺手,「君上且放寬心!公子良此人剛愎自用,且暴虐無常,根本不足為懼!巫族族長陰澤雖有幾分本事,卻也不過修的旁門左道的巫術罷了。至于君上憂心的那二十萬大軍更加不值一提,只要君上相信陸離,願意答應我家君上的條件,陸離自有辦法退敵。」
他言語中的篤定與自信,讓一旁的似夢著實吃驚,雖說那二十萬夏軍皆是血肉之軀,但畢竟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有玉關與撫陽慘敗在前,即便是慕紫禮那等靈力高深之人在此,也未有把握能輕松退敵。
可他卻說的雲淡風輕,好似兒戲一般,著實令人側目。
但他說的條件?她原以為那百里冰是出于對司馬洛城的情誼,才會援兵相助,不想還是附加了條件。
似夢心頭微微有些失落,畢竟兩國交戰,若讓他國無條件相助確實不太可能。
只盼那百里冰不要狠敲司馬洛城的竹杠,提的條件不要太無情才是。
未時三刻,西州城外,原本如雷鳴般震耳欲聾的招降鼓聲,忽然沒了聲響。
西州的守城士兵們都略感詫異,倒不是他們愛听那惱人的鼓聲,只是自從夏軍圍城至今已有多半日,這鼓聲片刻不曾停歇,如今驟然而止,難免令人不解。
可這突然的安靜不過片刻便已被一陣急促有力的鼓聲替代,不過須臾西州城上空已有漫天箭雨疾速而來,雲**中頓時陷入恐慌。
「夏軍攻城了!夏軍攻城了!」城樓上值守的士兵們大聲呼喊著,大家紛紛舉起手中盾牌格擋,只是箭雨密集幾無縫隙,轉眼間已有許多士兵倒在了血泊中。
副將營帳中,司馬洛城正含笑看著陸離,尚不及問出那百里冰究竟想要從自己這里得到什麼,已被帳外傳來的驚呼聲與噪雜聲打亂了思緒。
先前那招降鼓一停,眾人都只是微微一怔,不以為意。
只有似夢心中隱有不安,她尚未細想,卻見原本端坐席間的陸離突然身形一閃,飛身撲向主位上的司馬洛城。
她只來得及喊了一聲,「大哥,小心!」
頓覺一陣眩暈,身下一輕,腰間一暖,鼻間傳來陣陣清香,定神一看,自己竟然被依風抱在懷中,而先前他們坐的地方早已扎滿了羽箭。
「夢兒,沒事吧?」依風在她耳際輕聲問道,確定她無恙後方才將她緩緩放下。
似夢一邊拍著胸口,一邊大口喘氣,「還好!還好!怎麼會這樣?這些箭?」
她正在慶幸自己沒有被那些箭射成個篩子時,忽地想起這帳中還有司馬洛城,慌忙抬頭去看,只見司馬洛城負手而立,雙眉緊蹙,面色泛白冷冷盯著那些羽箭。
而他身旁的黑袍男子,面無表情,一雙細長眼眸深若寒潭,顯不出絲毫情緒,仿佛剛才救了司馬洛城的人並不是他一般。
依風一拂衣袖,已有一枚羽箭落入他的掌中,似夢湊近細看,只見羽箭末端皆以篆書刻有「夏」字,倒是不必費神去想,能將箭射入雲軍帳中的,眼下除卻圍在西州城下的夏軍,還會有誰呢?
「大哥,公子良果然是個小人!說好了日落之前的,眼下突然攻城,莫非是……」後面的話,她並未說完,只是紫眸中滿是擔憂。
夏軍突襲,他們所處的中軍帳遠離城門,都被這些箭雨射中,她忽地想起她的寶貝徒兒龍海尚在副將帳中歇息,此刻不知?她心頭一顫,拔腿就想往外走,卻被一旁的依風扯住了袖子。
抬眸一看,常毅、徐榮以及西州總兵陳玉才三人同時沖進營帳,司馬洛城面色暗沉,並非因為他們未經通報闖帳,也非是他們見了他不行君臣之禮,只因他們眼中都藏著深深的焦慮與不安。
只怕似夢的擔憂已成事實,公子良出爾反爾,必然有因。
果不其然,西州總兵陳玉才雙臂低垂,一只手中竟拽著一支羽箭,而另一只手卻緩緩抬起,卻見他掌心有一方明黃色的絹布,此刻正恭敬送到司馬洛城跟前,道︰「回稟公子,我軍偷襲夏軍糧草營失敗,前去的死士多數被殺,另有十人被俘,僅有一人趁亂逃出敵營,卻也重傷在身,只怕挨不過今日。這是適才從君上帳前拔下的羽箭上纏繞的,請君上過目!」
司馬洛城接過絹布,慢慢展開,神色愈加陰沉。
良久,只見他抬眸看向帳外,眼中閃過一道隱忍的怒意,手中用力,絹布早已皺成一團,卻听陳玉才又道︰「懇請君上迅速隨我等撤離外城,夏軍攻勢甚猛,此地實在不宜久留!」
常毅與徐榮也跟著道︰「君上,事不宜遲!」
眼看他們三個急著想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可他卻緩步走到似夢跟前,將手中絹布輕輕放到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