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來人,拖出去……」翠屏氣極敗壞的吩咐,盡管她壓低了聲音,但因著太過生氣,房間里听得也很是清楚。
「不,翠屏姐姐翠濃姐姐,奴婢真的有事,求你們……」那個叫桃江的丫頭,聲音愈發的淒慘,似是想掙月兌來攆她的婆子,「放開……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拖下去,拖下去……」
王爺好容易來無雙苑一晚,當然不能讓這個小丫頭給攪了,翠濃氣急,看著兩個婆子還拿不住那丫頭,「把她的嘴給我堵了!」
一個婆子肥大的手掌,立刻捂住桃江的嘴巴,只是手上脖子上被那個丫頭抓得生疼,很是惱火!
桃江不停的掙扎,像一頭發狂的野獸,淚光盈盈的眼楮充血,嘴里嗚嗚的不知道在說什麼,拳打腳踢,那兩個婆子被她扯得衣衫凌亂,她自己也被抓得披頭散發的。
其中一個婆子被桃江踢了兩腳,火了,一把拽住她的頭發,就往後拖。
「你們在干什麼?大晚上的哭哭啼啼,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就在桃江快被婆子拖出院子的時候,顏無雙已披衣而出。
她神色有些冷,聲音更是從沒有過的冰寒。
見顏無雙出來,那兩個婆子頓了頓,趁著這個空隙,桃江猛然發力,掙扎兩個婆子的鉗制,連滾帶爬的爬到顏無雙面前跪下。
未開口便重重磕了幾個響頭,「主子,求你救救我姐姐,求你救救我姐姐!」
顏無雙眉頭緊緊皺起,準備說話,卻是風清歌已穿上外套走了出來。
眼下已是亥時二刻,不過廊下點了兩盞宮燈,倒也十分明亮,桃江那狼狽的模樣讓人瞧得很是清楚。
桃江見了風清歌,連忙膝行到風清歌面前,聲淚俱下,「奴婢的姐姐是冤枉的,奴婢姐姐是冤枉的,請王爺給奴婢的姐姐做主。」
看著這個如此沒有規矩,直接到主子房前來鬧的丫頭,翠屏翠濃只恨不得立馬叫人將她攆出去,顏無雙也是沉了臉,面色十分不好看。
風清歌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聲音隱隱帶著怒意,斥道,「好生的沒規矩,什麼還都沒說,就胡亂的嚷嚷!」
「是,奴婢被急昏頭,請王爺和主子恕罪!」被風清歌這麼一斥,桃江腦中清醒許多,胡亂的擦了把淚水,把事情經過講了一翻。
「王爺,定是個誤會,臣妾跟你一起去見王妃!」听完桃江的敘述,顏無雙暗暗心驚,拉住風清歌的胳膊。
「太晚了,雙兒,你先睡,本王過去看一下。」風清歌臉色有些凝重,安撫的拍拍顏無雙的手背,眸中盡是關切,「你且放心,桃碧是你院子的人,本王定不會讓人冤枉于她。」
「可是……」
「雙兒,你信不過我?」風清歌的確是心疼顏無雙,夜晚涼,而且這事情恐怕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弄得清楚,他不想耽誤顏無雙睡覺。
「雙兒自然信得過王爺。」壓下心里的苦澀,顏無雙點點頭,眼睜睜的看著風清歌與桃江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主子,依奴婢看,王爺是真心體恤你,王爺都許諾你了,你還是進去歇著吧。」看著顏無雙怔怔的忤在門口,神色有些淒婉,翠屏勸慰道。
「他也知道這麼晚了,難不成王妃還會夜審桃碧?一個晚上都不肯留在這里麼?」顏無雙眼圈泛紅,卻是沒有落下淚來,唇邊的淒婉慢慢變成冷意。
風清歌與桃江來到寧遠居,寧遠居卻是出乎他意料的安靜,守門的丫頭臉上也不見有異色,看到他趕緊行禮。
風清歌腳步頓了頓,看向桃江,桃江也不笨,盡管心里著急得要死,還是行了禮,不甘不願的回去了。
今晚守夜的寧繡和秋荷,見到風清歌過來,有些意外,恭敬的向風清歌行了禮,便開門讓他進去。
「咦,你不是歇在無雙苑麼?」藍嫣剛泡了個熱水腳,正準備睡覺,見到風清歌,很是意外,隨口問道,卻是話出口馬上後悔了。
果然,風清歌臉上沒什麼表情,淡淡的接了一句,「你倒是關心本王的行蹤。」
藍嫣撇撇嘴,不想爭辯,從床上抽出被子在地上鋪好,嘴里不禁有些抱怨,「王爺,你不覺得你很奇怪麼?明明有高床軟枕不睡,有溫香軟玉不去抱,天天來這里睡地鋪……」
這話還沒說完,藍嫣再次後悔了,她也不是不知道風清歌來這里的目的,他愛睡,管他呢?
風清歌臉色一黑,眸子危險的眯起,聲音冰冷,「你是說本王自甘下賤?」
「不是我說的,是你自己說的。」本來就是,藍嫣心里雖然這麼說著,嘴里卻不能說出來,但也不願虛假應他,沒好氣的道。
「你再說一遍!」風清歌瞳孔劇烈收縮,怒火自心底騰騰冒出,從小到大沒被人這麼羞辱過,這個可惡的女人!
感覺到風清歌身上散發出的凌厲冷意,藍嫣縮了縮脖子。
但這段時間的苦累,讓她心底也生出怒意來,猛的將手中的枕頭擲到地鋪上,抬起頭直視風清歌,語氣憤然︰
「王爺,你不就是想,讓你的妻妾整死我嗎?從我進寧遠居,就有人把斷腸草搬了進來,眼下紅綃還躺在床上連動都不動,沈媽媽又是僥幸死里逃生,後面還不知會發生什麼?你的侍妾已經將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了,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請你以後別來行麼?」
藍嫣越說越氣,王府的事情本來就多,而眼下矛頭更是直接指向她,接下來還要多一個靜雅公主。
就算這次處理掉了這盆斷腸草,那下次又會有什麼呢?難道一直要這樣小心翼翼提心吊膽的過下去?
可是,她又能怎麼樣?
沖風清歌吼了一通後,藍嫣的腦袋又無力的耷拉下來,穿越重生,已經是老天爺對她的厚待了,穿越到哪具身體哪個身份,她完全沒得選不是麼?
想到這里,她眸光一片黯然,心里直感覺冰涼冰涼的,看向盛怒還來不及發難的風清歌,語帶懇求︰
「王爺,你的目的已經到達了,後面還有靜雅公主,你放心,我接下來每一步都會很難走,可能連覺都睡不安穩,你真的不用再紆尊降貴的來我這里受委屈。」
藍嫣的神情很低糜,像是明珠蒙上灰塵,又像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平日的疏離冷淡、倔強鎮定全都消失無蹤,全身似有一種悲傷在流轉。
她平日冷淡清澈的眸子,也蒙上了層陰影,她直直的看著風清歌,里面盛滿了復雜的情緒,有哀怨、無耐,無助,更有著深深的疲憊,亦帶著淡淡的哀求。
風清歌只覺心中一動,心諼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那滿腔待發的怒火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眼前的藍嫣,是他陌生的,讓他意外的,甚至——讓他有些憐惜的。
他的腦子果然是進了水了,他雖然臉色依舊難看,卻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確實,有床不睡,居然打地鋪,本王確實是自降身份。」
藍嫣以為他答應了,正要松一口氣的時候,卻又听風清歌道,「從今晚,我便與你一同睡床吧。」
幻覺還是幻听?
藍嫣驚訝的張開嘴,揉了揉耳朵,眉頭緊緊蹙起,風清歌說什麼?
「你沒听錯,本王決定睡床。」看著藍嫣張口結舌十分震驚的樣子,風清歌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有些惱怒的道,「如果你願意,你睡地鋪好了!」
確定她沒有出現幻覺,亦沒有出現幻听,藍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看著風清歌真的走到床邊,準備寬衣的樣子,藍的臉色像吃了死蒼蠅一般難看,語氣也很別扭,不甘的問道,「王爺?你確定,要和我同擠一張床?你不怕晚上做噩夢?確定能睡著?」
風清歌如此厭惡她,和她同床他睡得著麼?再說了,就不怕她對他做什麼?
咳咳,這做什麼,肯定是指對他不利的事情,要知道,致命枕邊人啊,雖然不是那種枕邊人。
風清歌身子微僵,為了掩飾心中過分的尷尬,怒道,「本王並沒有讓你也睡床!」
藍嫣心中的悲傷與無奈通通轉為嘆息,無語的朝天翻了個白眼,風清歌的思想根本不是她能理解的,白白的lang費口水lang費感情。
她很怨念的看了一眼已經側身而臥的風清歌,總感覺怪怪的,她們明明是「仇人」好不好?
明明是逢場作戲虛與委迤,怎麼就「同床共枕」了呢?
這種感覺特別特別的怪,但她又說不出具體怪在哪里,讓她的心十分的不平靜。
不過,要她睡地鋪卻是不可能,這明明就是她的房間,憑什麼要睡地鋪?
而且,她有心理陰影,讓她睡地鋪,跟不讓她睡覺有什麼差別?
她不甘不願的收拾好地上的棉被,看著風清歌側對她的身影,只得將棉被放到床前的櫃子上,站在床前遲疑了好半天,才磨磨蹭蹭的在外間躺下。
風清歌其實並沒有睡著,心湖像沸水一般,翻騰得厲害。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麼了,居然提出與藍嫣同床而睡,要知道,他曾經是那樣的憎恨厭惡藍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