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總是懶洋洋地睜開雙眼,打著哈欠將初升的太陽緩緩掛在天邊。
從來不曾準時,就像是頑皮的孩童,在這個飽經風霜的城池里上演一出靜默的開幕。
長孫茉在巳時(早上九點)準時抵達了君雅閣的後門,然後和早已等在那里的接待人員一同走了進去,接下來是長達一個時辰的化妝時間,一邊化妝一邊還有專人向她灌輸著什麼。
諸如「咱們小姐說話都是輕聲細語、彬彬有禮的」,「吃飯的時候是輕拿輕放、細嚼慢咽的」,「走路的時候是小小的碎步,兩步當你步走」,「她喜歡的禮物是小件的字畫,討厭的是大件的擺設」,「小姐喜歡穿戴翡翠和瑪瑙頭飾,不喜歡金和銀」……
這些,都是需要長孫茉記住的。
所謂的名妓,種類也有好幾種,但有一點是共通的,那就是在美艷絕倫的外表之外,都有一項名動四方的絕技。
或是歌喉出眾,引人入勝;要麼才氣過人,惹人追逐。總之,凡能陶冶人心的,詩書禮樂,琴棋書畫,總得有一項堪稱精通。
而「洛花」所擅長的便是歌舞。以歌姬出道的她,能混出如此名堂,在這方面的造詣自然是相當高明了,只可惜長孫茉的舞蹈是語文老師教的,穿越三年早就還回去了,真要跳的話,恐怕也只有劍舞能起了。
不過好在她是去應付那些狂蜂lang蝶,並非需要展示技藝,糊弄過去當是輕巧。
長孫茉化好妝,將她們準備好的衣服穿上,這才終于見到了此次任務的委托人——洛花。
其人並未如傳言中那樣遮住面容不讓人瞧見,反而是大大方方地、連劉海都沒有保留,似乎是想讓長孫茉看個夠。
洛花的天生麗質自不必說,雖是尋常衣物也難遮其嫵媚嬌艷之感。如畫的眉宇間隱隱有著金光波動,雙目流轉的神采更是熠熠非凡。不施粉黛的姣好面容,連帶著如同玉脂一般白淨滑女敕的肌膚。
方一開口猶如黃鸝鳴翠柳般,讓人只覺悅耳動听。
步步生蓮,清麗月兌俗,恍如不食人間煙火。
如果非要找一個句子來形容自己所見之人的話,長孫茉願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洛花笑了笑,紅彤彤的陽光緩緩在她身上穿行,略帶急促的呼吸透露著她的一絲期待︰「長孫妹妹麼?你可真好看!」
原本長孫茉是想夸對方漂亮來著的,怎麼卻變成了對方先下手了呢?
洛花說完,卻又盯著長孫茉愣了半晌。她覺得這一切似乎荒謬得可笑,她的目光就那麼鎖定在對方身上,恍然間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年幼時的影子。
倒不是長孫茉跟她長得有多像,那完全就是不同的類型,可是看對方眼里的露出的光彩,確實那麼的相像。
大概,對方也有那樣的打算吧。離開現在的所在,靠自己的雙手把握自己的幸福。而她現在離成功就差一步了,而在這最後一步的時候,她還能見到另一個自己,這是何其有幸之事!
那個毫不吝惜綻放著的笑容,讓與她距離如此之近的長孫茉如同沐浴在夏日燦爛陽光之下,感到舒適且親近,就像是這無邊的春風,從後背輕輕將自己環抱。
現在,他很認真,他的眼神很清澈,「告訴我,姐姐!我需要做些什麼?」
「樂意為你效勞。」
或許應該是這一句吧。
只是一次見面,就彼此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頗有一種相見恨晚之感。
「妹妹的身形甚至臉型都跟我很像呢,只需眉心一點面紗遮面,這外形便沒有了破綻。不過千萬記得,不可讓那些臭男人有機可乘就行了。」
一句帶著笑模稜兩可的話,長孫茉似懂非懂。
「那……」
「有緣的話,咱們還會再見的。現在你是洛花,我不過是一個婢女,一個即將被你逐出的婢女!」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這是你離開的方法?」
洛花點了點頭,正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長孫茉不知道洛花之前都經歷過些什麼,但她能肯定的是,此刻的洛花並不是那個名動四方的「中原四花」之一,在這一刻她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美麗女子,她想要獲得她的渴望,不惜一切代價。
成人之美從來都是種美德,尤其是當「被迫」變成了「自願」的時候。
太陽到達了天空的最頂端,午宴也如期在君雅閣舉行,由長孫茉扮演的「洛花」也在合適的時間,拖著一層長長的紗衣,合適地出現在了「眾狼」的面前。
「洛花小姐!」
「我的女神!」
「呸,是我的!」
剛一出現就引起一陣騷動,長孫茉暗道之前還真是小覷了對方的影響力,不由自主地笑了下。
縱是隔著面紗,佳人的一舉一動也是逃不開眾人眼神的。
「看到麼?洛花在對我笑呢!」
「屁話,那是對我!」
「你們說的都不對,女神是在對我留情!」
嘖嘖,爭個毛線啊你們,自作多情到這種地步,這臉皮的厚度都超過城牆了吧?
這就是所謂的王公貴冑?
我去你的!
在長孫茉腦中流淌的,是早點離開的心情。可她偏偏又無法早些離開,她還要盡可能地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把他們所有人都拖在這里無暇他顧,好讓真正的洛花有時間走遠。
傷腦筋,真是傷腦筋啊。
「我們,來玩個游戲,好不好?」
學著洛花在人前那種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語調,長孫茉眯了眯眼楮,她一點也不享受那種被眾人欣賞,又或者是渴望得到的貪婪的感覺——真是惡心死了!
但一想到洛花幾乎是每天都在和這樣的人們曲意逢迎,登時就佩服起對方的容忍力來了。
對對,自己不也是忍耐過三年嚴苛訓練的麼?這點小問題又算得了什麼?
長孫茉如是安慰自己。
「好啊好啊,我們就愛玩游戲!」
「同意,請洛花小姐名題!」
長孫茉微微一笑道︰「可以是可以啊,可是你們得先選出來玩游戲的人,我才好說明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