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森林中一戰,自己下場參戰時,所面對的天妖已是理智盡失,但听其他人描述的前半場,天妖的封禪九懺,玄奇奧妙,已經月兌離單純的武術、魔法範圍,更像是某些直指天地大道的神通,天妖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什麼驕傲的心血,實情卻恐怕更有過之,天妖坐關數十年的所有累積,智慧、修為,恐怕全都放在這上頭,自己敢打絕對的包票,若九懺神通的每一式,都有像「一念痴迷」這樣的威力,天妖絕對可以憑此神功,縱橫天下,打橫著走。
口口聲聲以佛滌妖,好像修行就是為了成就不破妖身,但自己可以斷言,哪怕一開始的時候,天妖修行確實以此為目的,可是到了後來,他真正的成就,肯定是這套封禪九懺,智慧的心血結晶,又豈是一具不破不壞的妖軀所能比擬?
多年閉關苦修的成就,就在出關的一剎那舍棄,為了讓妖身純化,消除破綻,散去封禪九懺的所有修為,哪怕有所失必有所得,但這得失之間,也未免太不對等,形同買櫝還珠,只要腦子正常,就沒人會作這種蠢事。
出關散功之前,天妖將一身封禪九懺的修為,盡數寄存于奇鱗石上,透過周邊法陣,散諸地脈,料定東方戀雪事後必然重回奇鱗石旁,當兩者一接觸,身分核對確認,法陣發動,封藏在地脈中的所有力量,便會如同江河匯流,一下凝聚在東方戀雪的身上。
一瞬間,東方戀雪只覺得置身于怒海狂浪之中,被四面八方涌來的能量浪濤,瘋狂拍擊,那滋味可不好受,甚至可以說痛到極點,像是給一群大力士,拿著超大鐵錘,從各角度狂槌猛砸,自然是痛徹心肺,不過,每一分痛楚,都會收到一分成績,東方戀雪就覺得在這些錘煉下,自己的血肉筋骨如受水柱沖刷,洗滌雜質,強化體魄。
普通的易筋洗髓,通常僅限于皮肉骨,只有絕少數的絕世功法,能夠進一步深化,把洗滌範圍深入至筋髓,天妖的親自施洗,筋髓受洗是理所必然,而進行灌頂輸功的封禪九懺,更不愧是佛門無上禪功,隨著一股股真氣歸化入體,東方戀雪耳邊響起寂滅鐘聲,一聲一聲,竟然搖魂蕩魄,將靈魂也一並洗滌,魂魄雖然還在肉身拘束之中,整個人卻覺得輕飄飄的,仿佛魂魄隨時都會解開束縛,離體飄出。
‘你在前往北地之前,就已登身地階,瓶頸對你並不存在,只要把力量修回來,便可以迅速回復舊有境界,但鏡空之術的存在,能讓你每次廢功重修,都增加一次選擇道路的機會,你日後的路,會比尋常武者更寬廣,就是要走得慢一些,如今就讓我來填補你這個遺憾。’
天妖的模糊形影,一下遠,一下近,但他所說的每句話,卻清清楚楚直傳入東方戀雪的意識中,若不是有這些聲音,他恐怕早已在靈魂遭洗滌的無上舒泰中昏睡過去了。
‘灌頂洗禮完成後,能將你的境界直接提升一階,若你能練回高階,現在就可以直上地階了,如今只能送你上高階,這只好怪你自己分心太多,拖慢了修行,不過這也未必是壞事,封禪九懺的威力太強,每一懺都涉及神魂,純地階修為難以駕馭,若你一下盡得九懺真傳,你的**、神魂未必承受得住,所以我會將九懺存于你體內,只開啟首四式的使用,待你日後有足夠修為,便能逐項解封後頭的五式。’
天妖閃爍的身影,忽然清晰起來,停留在東方戀雪的面前,為他講解著封禪九懺首四式的運用之法。
‘封禪九懺的每一式,都對應一項佛門法門,以告懺之心發出,修習者的駕馭心路或是悔,或是愧,或是通透,不一而足,各有神通演化,你日後可以找尋適合自己的路,首式一念痴迷,震動神魂,能影響世上一切具有魂魄的生命體,造成一瞬間的意識恍惚……’
在不算太長的時間里,天妖把封禪九懺的首四式,‘一念痴迷’、‘恆河沙月’、‘人生苦短’、‘生老病死’,全都解釋與演繹一次,東方戀雪對這四式背後的無上大道深有體會,同時也明白自己並不用從頭練習起這四式,因為天妖早在過去的授業中,便已將這四式要訣打散了傳授,好比自己揚威北地的楓涼艷刀,就是從人生苦短這一式里頭演化出來,一經點撥,自己馬上就懂了。
‘以你資質,又有我之前打下的基礎,要理解這四式並不為難,從今往後,封禪九懺就靠你來發揚光大了。’
「多謝小叔。」
東方戀雪一聲稱謝,劍光驟然飆起,將眼前的天妖一分為二,虛實變幻的殘影一下消失,在十米外的一棵樹下重新出現,有些訝異地看了看東方戀雪,再看看自己的身體,緩緩道︰‘拜師殺師,是本門尊師重道的優良傳統,但出現在這里的我,只是殘余意識配合魔法所形成的虛影,沒有生命可言,當然也殺不死,對我揮劍有意義嗎?’
「當然有!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更要斬你幾劍,不砍死你,我胸中這口氣就平不下來!」
東方戀雪狂飆出去,對著天妖就是一劍,他力量提升了一階,雖然從中階提升到高階,在高手眼中根本不值一哂,但劍上威力卻陡增一倍,身法速度更相應提升,十余米距離轉眼便至,一劍斬下,再次將天妖砍開。
「要出關,可以事先打個招呼啊,不用害得我什麼都沒有準備,莫名其妙給你嚇一跳;要做交代,也該把話說清楚啊,你什麼該說的都沒說,就在幻境里扔幾句高深莫測的話,我又不是專門解密碼的,你是真要說給我听?還只是單純想耍我?」
「呵呵,不過就是出關而已,太乙龍池每天不知多少高人出出入入,我一個俗人,素來喜歡低調,不想太引人注目,就不先通知了,再說,讓你先知道了,你能怎麼樣?鋪紅地毯還是拉紅布條?這樣可不好啊。」
「去你的!我替你準備一口紅木棺材啦!和你交手的是什麼人?北地的那兩個人,你弄到什麼地方去了?為什麼你一開始就特別對待,你有什麼企圖?雅德維嘉對你的告白,你到底是怎麼回答她的?全部老老實實招出來。」
「八卦之心,人皆有知,這倒可以理解,但在這里的我,只是一抹殘余意識與虛影,答不出你的問題啊。」
「少拿虛影來當藉口!不說清楚就吃我一劍!」
東方戀雪快劍連揮,也不知斬了多少道天妖虛影,這時怒極一揮,眼見虛影面帶微笑,坦然受劍,早先血戰的情景一下重現腦中,心頭一痛,收劍撤招。
「怎麼了?發泄夠了嗎?」
「………小叔,對不起,戰斗的時候……我並不是真的想砍在你身上。」
「沒關系,就當是預演吧,大家都是魔門出身,走的路又不盡相同,這場面是早晚會出現的,習慣就好了。再說,你也是迫于無奈,是我逼你動手的啊,人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你是這樣,吉爾菲哈特的女兒也是,剛才她的眼淚……」
「等等,你不是殘留意識嗎?怎麼連這你也知道?」
「我是先知,會算會預知嘛!不止這個,我還預知了你明天早上會拉肚子,拉得很厲害,最好你……」
「打住!再讓你說下去,連我都要發瘋了,殘余意識就該有殘余的樣,說那麼多做什麼?」
東方戀雪收劍回鞘,為了避免被人發現,必須要盡快離開,只是,看著眼前的這道虛影,離開竟然變得這麼艱難,仿佛只要這麼一走,就有些東西再也回不了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