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後來,頭暈目眩,已經講不下去,胡燕徒陡然發現一件奇事,自己的內力比東方戀雪強,蛛絲入肉比東方戀雪淺,毒發速度也比他慢,至少自己還能用內力壓著毒素,不像他連臉都變藍了,然而,自己受毒力所侵,很快就意識昏昏,東方戀雪明明毒力已經行開,看起來卻還很清醒,這實在很詭異。
「……不用意外,我只是比較訓練有素,大家的江湖路不同,練出的本事多少有差異,我要是沒有這本事,只憑無心之射,也不敢玩這樣的苦肉舍身招。」
東方戀雪苦笑了兩下,覺得臉部有些麻木,毒力進一步侵蝕身體,為求速戰速決,自己這一下確實玩得有些險了,還好成功把那家伙放倒,現在別的不說,先把胡燕徒的刀弄回來,對他的鎮毒大有助益,至于自己……反正訓練有素……
「唔!」
東方戀雪驟然一驚,剛剛得到自由的腿部,又重新被地面沾住,最初他以為中毒惡化,連腿也麻木,卻瞬間確認並非如此,不但土黃色的光網重新出現,三只縛妖魅蛛一起發亮,自己和胡燕徒就像是被一座狹窄的牢籠,分別自頭頂罩下,全身都被拘束住,別說是手腳動一下,就連想動一下嘴角都感吃力。
這是比單純蛛網更進一步的束縛之力,縛妖蜘蛛之名,便是因為牠能縛住高達九成的北地妖獸,當然不會只是放蛛網那麼簡單,而驅動縛妖魅蛛發力,已經倒下去的獸人,自然也沒有喪命。
「……你們……這一下……非死不可了!」
以法杖拄撐地面,獅族獸人又重新站了起來,聲音里頭有著怨與怒,卻沒有多少痛楚,似乎東方戀雪的一箭,根本就沒有把他傷到。
但東方戀雪很清楚,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自己瞬發的三箭,包含破魔箭、穿透箭、爆破箭,無論是對方是術者、武者、狂化獸人,連挨了這三箭,體內髒器都會給燒炸得一塌糊涂,絕沒有能夠再起的可能,對方能夠這樣快就站起,行若無事,這只會是因為自己忽略了什麼……
思索間,接觸到胡燕徒的目光,東方戀雪知道他正鼓運著地階力量,試圖突破縛妖魅蛛的束縛,更曉得這件事不像胡燕徒想的那麼簡單,因為在毒力侵蝕之下,筋肉生變,力量運行受阻,就算武功再高,也發揮不出來,很多以力量見長的妖獸,就是這麼被壓制住,最後成了縛妖蜘蛛的食物。
獅族獸人舉起法杖,吟唱古老的咒文,縛妖魅蛛發著強光,困住兩人的無形牢籠,向內大力收窄,東方戀雪、胡燕徒的骨肉承受巨力,劇痛難當,心知這壓力再提升下去,本身很快就無法支撐,若再不設法突破,喪命危機便在眼前。
(一不留神就變成致命危機了,不過,我才不會那麼容易死咧,連遮日那王都要不了我的命,一個嘍能把我怎麼樣……)
東方戀雪多少有些顧忌,自己不是沒有反擊策略,只是不好當著別人的面用,幸虧這里只有胡燕徒一個,如果再多點別人,那就真的很棘手了……
正預備要動手,忽然一道強光,破空而來,仿佛一道流星,穿過天空,亮度極高,卻不刺眼,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來,這道流星似的白光,隱隱凝結成一支三叉戟,劃破長空而來,氣勢並不迫人,卻瞬息即至,準確地擊向獅族獸人。
「吼!」
獅族獸人發出一下吼聲,察覺到了危機到來,並且試圖閃躲,可是他甫轉身移動,那道白光也隨之偏轉,竟是自主追蹤而來,不管他怎麼閃避,白光都能校準追上,最後終于擊中。
「嚎∼∼∼∼」
與尋常的攻擊不同,這一下的威力似乎不是很大,沒有造成什麼爆炸、強風,不過命中之後,獅族獸人發出慘嚎,像是承受著凌遲之痛,跟著,白光從其眼、耳、口、鼻……每一處竅穴中宣泄噴出,像是一朵朵白色的火焰,熾烈燃放,讓痛嚎之聲瞬間中斷,整個人化為一堆灰燼,隨風飄散不見。
獅族獸人一下被消滅,三只縛妖魅蛛失去召喚者,緩緩消失,束縛結界與地上光網一同散去,東方戀雪見狀,想到了一點東西。
(這是……好像是那個禁忌的……拈花……)
東方戀雪神智開始昏沉,盡管身上毒發,但自己本來評估還可以多撐一段時間,這麼快就陷入昏迷,恐怕有些別的緣故,迷迷糊糊之間,只見一道身影慢慢出現,似是緩步走來,速度卻是極快,轉眼間便到了近處……依稀所見,似乎是一個僧人,穿著一件雪白的僧袍,手執念珠,身上發著祥光……——
在這場戰斗中,胡燕徒比東方戀雪要早失去意識,沒見到獅族獸人是怎麼被gan掉的,不過,當他回復知覺,先是覺得身上暖洋洋的甚是舒服,周圍也芬芳馥郁,散著一股奇香,似乎置身什麼花圃、溫泉之中,如此的享受,這輩子好像還沒什麼機會嘗試過,一時間真是不想睜眼,只想再多享受一下。
然而,這種爽過頭的感覺,很快就讓胡燕徒覺得不妥,因為他察覺到,之所以覺得暖洋洋,是因為自己泡在暖水里,而且這份暖意正迅速增溫,由暖水變成熱水,然後再變成……
驀地睜眼,胡燕徒發現,自己正泡在一個大缸當中,這個缸相當大,自己身材已經算魁梧了,但泡在這個缸中,仍綽綽有余,盡管看不到缸底下的狀況,可是從缸中的水溫來感受,想也知道底下肯定是干柴堆積,烈焰飛騰,而周圍水面所飄浮的,則是一些大蒜、胡蘿卜、洋蔥、辣椒、花椒之類的東西,水里還可以嗅出鹽、醬料的氣味,眼下的處境是怎麼回事,已不問可知。
目光越過缸沿往外望,看到幾個獸人婦女在外頭添柴,穿著圍裙,帶著帽子,有的還背著孩子,身旁也牽著一個;數米外還有幾個小獸人站著,用一種垂涎欲滴的模樣,朝這邊看過來……這是自己到北地以後,首次接觸獸人婦孺,其實頗具紀念意義,但這種接觸狀況實在太糟糕了……
「唷,老胡,你醒啦?有沒有覺得自己很香噴噴啊?有就恭喜了,我從沒覺得你看起來這麼順眼過,等一下可以借我咬一口嗎?」
戲謔的聲音遠遠傳來,胡燕徒稍覺心安,因為東方戀雪還在附近,還能開口說話,就表示狀況不是太糟,只是當他循聲望去,這一驚便非同小可,因為東方戀雪的情況,比他這邊更糟,自己還只是泡在大缸里被水煮,他已經整個被剝光,只剩下一條內褲,手腳都被捆綁在一根木樁的兩頭,木樁正被架起來,緩緩轉動,底下也是堆起干柴燒著火,將他轉著烤。
東方戀雪臉上還掛著笑,身上卻油油亮亮,也不曉得是涂抹上去,還是被烤炙而出,總之已是名符其實的被架在火上烤,這一下可把胡燕徒嚇得不輕,雖然還搞不懂。自己兩人是怎麼落在獸人手上的,但眼前選擇顯而易見,再不反抗,就成為獸人的盤中餐了。
「吼!」
胡燕徒一聲長嘯,自大缸中飛躍而起,帶出水花激濺四方,他半空中感應到獸王刀存在,揚手一招,青芒由不遠處射來,直射入手,他與獸王刀一結合,威勢大增,如潮刀氣洶涌飆出,襲向四面八方,破開大缸,而他本人揚刀直劈向東方戀雪,預備先把人給救下。
不料,這一刀劈出,原是要先砍向東方戀雪手上的繩索,卻有一個獸人孩童忽然跑出,正攔在刀鋒之前,這一刀直直要砍了上去,胡燕徒大吃一驚,腦里也一下大亂。
(老子殺獸人不手軟,但……難道就這麼殺了他?獸人雖小,卻也是獸人,難道小的敵人就不是敵人?可是……)
幾個念頭瞬間閃過,胡燕徒還未有決定,手上卻已不自覺地狂收內勁,偏轉刀鋒,卻也就在此時,一手掌從旁伸來,掌勢玄奇奧妙,只是輕輕一沾,就如岳之鎮,任獸王刀上的刀氣怎樣迫發,都被穩穩鎮住,掀不起半點波濤。
一掌壓制住獸王刀後,跟著就是一拳,直直轟在胡燕徒的胸口,將他一下打得滾跌出去,險些連獸王刀都月兌手,滾了幾下,好不容易才止住,五髒猶自翻騰不休,只想跪地狂嘔……如此雄強力量,可不簡單,胡燕徒常與陸雲耕拆招,試過他的拳勁,這一拳比陸雲耕的拳要厲害得多了。
而抬眼望去,只見一道身影背光而立,看來是那麼高大、雄偉,充滿不可一世的豪杰霸氣……
(獸人之中……竟有如此英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