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龍濤瀾陷入思索,忽然發現站在前頭的部下有些礙眼,讓自己不能專心,正要揮手讓他退下,就看他跟著又報告起來。
「王爺,還有一事,除了這個魔法信箋,剛剛還來了個人說要見你,一個女人,長得挺美,金發碧眼的,說是你的舊相識,賣皮貨的……還有,她要我們問你,晚上放那信號找他們,是想要干什麼?」
「什麼?」
顏龍濤瀾頗意外地盯著這個屬下,自己所等待的人,居然在這個意外時刻到來,而且還真的是個舊識……
方在發愣,外頭已經響起聲音,果然就是那個叫姍朵拉的女人,就看她一路直闖進來,依舊是那麼風風火火,身後好像還跟著什麼人。
「……兩頭都來聯絡,你們到底哪邊算正統?姓顏龍的,你曉得放這個蝙蝠燈會招來什麼嗎?那東西不是好惹的!」——
與狼族的會晤,東方戀雪說了一句難得的大實話,和平從來就不系于一紙空文,是非更只在乎實力,沒有強大實力作後盾的和約,半點屁用也沒有,對照他之前在三族面前胡扯,不惜一切也要拿到那紙和約的態度,不但份外諷刺,更讓狼族覺得自己是大傻瓜。
和平只系于彼此的實力對等,不是靠乞求得來,這道理原本他們深明,卻因為這人類之前對和約空文的極度重視,弄到他們也錯亂起來,以為一紙和約真有什麼不得了的意義,將之當成籌碼,就好像一個人故意抬頭看天,其他人以為天上有什麼異常,也跟著抬頭看,最後弄到大批傻瓜一起看天……一朝清醒,他們對自己的行為不只羞愧,而且惱怒……
「等一等!」
狼王一聲暴喝,讓正準備上前推輪椅的胡燕徒愣了,他本以為,狼王答應了東方戀雪的要求,就可以推輪椅走人,沒想到狼王忽然一喝,好像要翻臉,他一把握住獸王刀,預備動手,卻給東方戀雪叫住。
「老胡,且慢動手!狼王,有什麼指教請直說,我還沒要走,你有什麼想補充的,盡管劃下道來。」
「爽快!你提出的要求,我們同意了,這是我們對你的尊重,不管怎麼說,你是我們見過最有本事的人類。」狼王陰沉道︰「不過,僅憑機巧和口舌,就想戲耍獸族,還大搖大擺走出去,你也未免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吧?」
不懷好意的話語,胡燕徒聞言一怒,就想罵一聲「不然你們想怎麼樣」,但東方戀雪搶先一笑,在輪椅上兩手一攤,笑道︰「有道理,獸族崇尚的是武,再有腦袋的人,如果拿不出武力,最多就只能得到尊重,得不到服氣,可是……你們看看我現在腳都這樣了,殘廢一個,你們總不會想讓我坐在輪椅上,和你們決斗吧?」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哪怕獸族從不忌諱欺凌弱小,把這當弱肉強食的一部分,可現在是要討回面子的時候,打一個坐在輪椅上的殘廢人,這確實不是什麼光彩,打贏了也丟臉,好像人家不殘廢就打他不贏一樣。
「想決斗嗎?我奉陪!」胡燕徒喝道︰「想趁我兄弟有傷欺負他,兄弟我不答應!要動他,先過我這一關!」
胡燕徒出來接戰,這讓獸人們又是一陣猶豫,如果是平常時候,獸人倒是很願意和這樣的猛者一斗,打倒他可以證明自己的強,更可以奪他手中刀當戰利品,但此刻卻不行,踫上東方戀雪這樣的人,最怕就是人家橫生枝節,幾個題外話一插,混淆了本來目的,事情就此不了了之,這種虧他們以前常吃,這回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東方戀雪給個交代。
「好,獸族的意志,我感受到了。」
東方戀雪當機立斷,哈哈一笑,右手一揮,從袖中溜出一柄匕首,握在掌心,「東方戀雪今日讓各位心滿意足!」
語罷,匕首往小月復插落,直沒了進去,鮮血迸流,狼人與胡燕徒俱為之動容,就看東方戀雪面不改色,任由匕首插在月復上,一拱手,道︰「眼下大事未了,貴我雙方須以大局為重,東方戀雪這條爛命,暫且寄下,等此間事畢,狼族有本事盡管來取,你們上門來決斗,我如果逃避、皺眉,就不是英雄好漢!」
一番話擲地有聲,東方戀雪說完更一揖到地,無視月復間插著匕首的傷口被扯裂,血流如注,這等過人的悍勇,終于打動了狼人。
「好!我獸族最重視的就是武勇,除了武道修行,個人的勇氣也是重點,你敢拿自己的命來賭,不是單純耍嘴皮子的人,這份誠意……我們見識到了。」
狼王並沒有說「接受了」,而說「見識到了」,話中有著玄機,不過雙方都無意深究,狼王與東方戀雪擊掌約定,會立刻邀虎、豹兩族過來議事,請人族代表明天過來,人獸一起商談大事,並且當著全族狼人的面,親自送東方戀雪、胡燕徒離開。
「我說你還真行啊……」
遠離狼族陣營後,胡燕徒對東方戀雪的急智贊賞不已,「你這招還不錯啊,獸人看了你自捅後,也不說屁話了,還親自恭送我們走,態度好得多了。」
「嘿嘿,這個當然,你以為外交斗士是那麼好干的?智與勇缺一不可,想耍嘴皮子,也要看人家給不給你這機會說話?那種一見我面就動刀,不給我機會說話的人,我也不是沒遇過,想敲開這些人的心防,就只能用點特殊手段、戲劇效果了。」
「理解理解,聰明人果然花樣多多,這次我又多學了一招,佩服啊……」胡燕徒笑道︰「好像每次跟你一起談判,都能見識到點新東西,你還真不愧是專業行騙的,身上各種道具準備周全,隨時都可以拿出來用。」
「道具?哦,你說匕首啊?走江湖當然要準備這個啊,捅人、切烤肉、削水果,都很好用啊,難道你沒有嗎?」
「少來!你奸滑似鬼,帶的什麼信物都是假令牌,身上一堆假貨,嘴里假話多過真話,這柄匕首會是真的?你也太小看我老胡了!我那時被你嚇了兩秒,馬上就醒悟過來,知道你小子自捅大有問題,還虧得我夠鎮定,沒給狼人看出破綻來。」
「呃,你這麼說好像……」
「好像什麼?你這匕首是會伸縮的吧?里頭還藏血漿的,一受力就往外濺血,這種三流江湖把戲,也就只夠忽悠那些獸人,如果是正常人,給這麼一下扎進肚里,不死也給痛死了……不過我還挺佩服你的,拿把假東西插自己,藉機會裝忍痛,把那群野獸全給唬過。」
胡燕徒說著,看東方戀雪還想抗辯,忍不住就往他後腦勺上重重一巴,打得他把話咽下去……這家伙機變百出,跟在他旁邊,常常有被耍弄的感覺,想想真是不快,要不是因為和這家伙在一起,以前可沒那麼經常自覺像白痴……
「喂,你這假血漿哪弄的?雞血還是鴨血?到現在都還在流,太假啦!不會只是紅墨水這麼缺德吧?哈哈,用紅墨水就唬過獸族,他們的嗅覺可是……咦?裝暈?」
話說到一半,發現東方戀雪沒應聲,頭也垂了下去,胡燕徒暗覺好笑,不過打了一下後腦勺,這小子居然在那邊裝暈、裝死,和剛才在獸人面前的豪勇全然兩樣,原形畢露,真是想想也好笑。
如果再巴一下後腦勺,估計他也只會繼續裝,胡燕徒決定來一下狠的,不先打招呼,猛地一下將匕首抽出,東方戀雪的身體震彈了一下,卻終究沒有醒來,癱倒在輪椅上,胡燕徒看他仍在死撐,暗覺好笑,朝手上的匕首一瞥,迎著陽光一看,心中驀地一動。
(這匕首……是真的!)
暗吃一驚,再往東方戀雪月復上傷口一看,血流如注,那一下拔匕首將傷口扯裂,傷得更厲害,人則是早就暈死過去,臉色蒼白,胡燕徒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為東方戀雪點穴止血,又撕扯他衣服成布條,裹住傷口……
胡燕徒的點穴功夫不行,認穴也不準,止血效果差強人意,就是以前和人打架打多了,對于包扎還有點心得,急急忙忙處理完畢後,連輪椅也不要了,把東方戀雪扛在肩上飛奔,他也曉得自己的急救處理不行,只能盡快趕回去,找宋體仁或是眠茶來處理。
輕功從來就不是胡燕徒,甚至慈航眾僧的強項,胡燕徒這一輪如猛牛似的狂奔,效果和東方戀雪差很多,東方戀雪急馳時,不但移動速度飛快,上半身還能紋風不動,抱什麼傷者都沒問題,胡燕徒可沒這本事,狂奔急竄,別說手中、背後顛動,有時還直接撞到樹上,把樹撞斷沖過……這麼一場搞下來,等他終于沖回去,奄奄一息的人也只剩半口氣了。
所有人看到他們這麼一身是血地回來,也都嚇了一跳,陸雲耕將東方戀雪接過,急急忙忙交給宋體仁,被眾人推去當醫生的宋體仁,很無奈地進行救治,他的醫療手腕也只是一般,純粹靠著珍稀丹藥夠多,這才穩住傷勢,如此一番折騰,等到東方戀雪回復意識,已經是當天深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