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體仁道︰「李兄,之前不是說,女王病危,你奉命帶著藥來救人的嗎?」
「不錯……唉,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個笑話,說什麼女王病危,讓我帶著藥物,急急忙忙趕到北地,結果女王好端端的,還一路領著我們到處跑,搞得我們自己糗到爆,我都不曉得這叫哪門子病危?結果到最後,女王是被我們打到命危,我們人沒救成,反倒成了殺人凶手,你們說這算是什麼事啊?」
「李兄,說實在的,這種時候我沒想過你會來和我們一起共患難,以你的特殊身分,只要和我劃清界線,精靈們雖然不會放你離開,但總會留幾分情面,不至于把你和我們一起扔死牢吧?」
「哪的話?大家一路同來,出了事我獨善其身,這種事我能做嗎?更何況,你們也太看得起我的背景了,索藍西亞又不是神聖帝國,事關女王,天王老子的面他們也不會給,注定了我們要一起蹲的。」
「不管如何,陸雲耕永不會忘記李兄今日同生共死之誼。」陸雲耕苦笑道︰「既然大家現在全是等死,我有一個疑惑難解,能否請李兄替我開釋?」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你是想問我,為何送藥這種事情非派我來不可,別人不行?贈藥之後,我又預備討要些什麼?」
李經方嘆了口氣,表情十足疲倦,「如果可以,我還真不想說這件事,但或許你們也料到了……不錯,他們之所以不顧我當時重傷,將我派過來,就是因為如果女王被治愈,我便可立刻向女王求親,只要能與索藍西亞聯姻,一切就都不是問題。」
這個情況,陸雲耕確實已听東方戀雪猜過,可宋體仁卻是首次听聞,先是一愣,隨即點頭道︰「確實有可能,本來精靈不會與人類通婚,但因為有了西門朱玉的例子,精靈對人類的態度友好許多,這次放風聲出來,說只要能治好女王,就能實現醫治者一個願望,這本身就包含了許親的可能,若真把女王治好,這個請求多半能成……但為何……呃,懂了。」
宋體仁本來想問,如果是這策略,那大可隨便派幾個高手送藥,治好女王後,再讓李經方來成親即可,何必把重傷的李經方拖出來,萬里迢迢趕來精靈族送藥?但話到嘴邊,隨即醒悟,精靈國力之強,在北地西部可算第一,非矮人、侏儒可比,即使是醫治有功,能提出求親,那也只是有這份資格而已,如果李經方不親自到場,更表現出一路送藥的艱險苦勞,精靈們哪可能答應?如果只是遣使贈藥求親,一副以上對下的姿態,不但求親不成,還會惹怒精靈,好處別想了,爆發戰禍都不是不可能的。
「……現在都只是笑話一件了,送藥變行刺,我們連能否保住命都很難說,求親什麼的別妄想了。」李經方嘆道︰「而且,從這一路上看來,雪歌女王的眼神……我覺得她的心里好像已經有人,不會答應這種要求的,太後給我李家的這個機會,無福消受了。」
出身官宦世家,李經方比任何人都曉得此次機會的難得。結交外籓,素來是京官的死罪,更別說和外族女王結親那麼夸張的事了,這次由太後欽點自己來執行任務,而不是找顏龍宗室,對李氏一門可說榮寵無比,哪怕此行有讓自己送命的風險,估計父親接旨的時候,還是感激得涕淚縱橫,三跪九叩……
「有點奇怪……」陸雲耕奇道︰「李兄,此事沒成,我怎麼覺得……你看起來不太難過,還有些……如釋重負?」
「是嗎?我沒察覺到……」李經方伸手想模模臉,卻因為戴著枷鎖的關系,踫觸不到,想了幾秒,嘆道︰「不好說,我自己也說不太清楚,或許……我這一輩子都是照別人的安排來走,給予我的東西,我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都得謝恩……可能我早已厭倦這樣的生命了吧?就算娶到了女王又如何?不過仍是一件听命行事的工具罷了,我能夠得到尊重嗎?這種政治婚姻……毫無意義可言,偏偏我還得千謝萬謝……不是為了自己而結的婚姻,確實是太痛苦了。」
「……不是為了自己而結的婚姻……」
陸雲耕喃喃自語,特別是看到李經方臉上的解月兌表情,尤其讓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卻又不敢往深處去想。
「……你們這些男人真是不知所謂,死到臨頭,還在說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死了都是活該的。」
一句話冷冷插入過來,三人一下抬頭,看到花菱俏生生地站在牢籠外,相較于三個蹲跪著起不了身的男人,長腿高挑的她,一手插腰,看來更是神氣非凡,連牢里的三個男人都顯得猥瑣,而三人這時才察覺,地牢周遭的聲息全無,那些守衛不知是走了還是暈了,讓她直直到了這里來。
「……你怎麼會……怎麼會來的……」
陸雲耕感到訝異,花菱居高臨下,看了陸雲耕兩眼,眼神雖冷,卻沒有太多的敵意,「不可思議,雖然有了我的丹藥,傷勢應該沒那麼快好才對……」
這一點,陸雲耕自己也覺得奇怪,花菱的那一掌讓自己傷得不輕,可接受完宋體仁的處理,服完花菱留下的藥,情況就迅速好轉,現在腑髒的傷害仍在,卻能夠壓下……這種傷勢的異常痊愈速度,確實很奇怪。
「如果你們的廢話都說完了,就跟我走吧,還是你們想要繼續待在這里,聊你們不知所謂的東西?」
說雖然是這麼說,花菱卻沒打算枯等,一手握住鋼鐵牢門,稍一發勁,青煙升起,焦臭四溢,鐵柱連同上頭的魔法封印,一起被熔蝕得扭曲變形,再一扯,牢門一下子被打開來。
女方作到了這個地步,三個男人也不好沒有表示,只不過身上的鐐銬枷鎖,貨真價實,就算想要掙月兌,一時間確實也作不到,結果還是花菱出手,舉掌拍下,三掌破壞了他們身上的魔力枷鎖,三人再一發勁,輕而易舉地掙月兌出來,跟著花菱離開。
一路上可以看見,看守這牢獄的精靈守衛倒了一地,似乎陷入昏睡,但數目看來也比三人關進來的時候要少得多,似乎是被調走了一半,又在花菱闖入時被擺平了一半。
「你、你有那麼厲害?」
李經方著實懷疑,因為這女子的實力,大概與陸雲耕半斤八兩,和自己比恐怕也只略勝半籌,居然有能力把這些精靈武衛無聲無息全數擺平,實在是很不可思議。
「這輪不到你們來問……在索藍西亞,魔法比武力好用,一件好的魔法器或魔法卷軸,比什麼都要管用。」
雖然一副懶得理睬的樣子,花菱還是把事情略作交代,陸雲耕等人這也才明白,她是靠著某種神奇的魔法器,一路弄暈所有的精靈武衛,直闖進來。
威力這麼強的魔法器,听來有點匪夷所思,不過要是這魔法器與皇室有關系,那就說得過去了,這邊是魔法王國,一切與魔法咒約相關,精靈們與王也有忠誠誓約作為羈絆,據說精靈皇室與神廟當中,就有幾件相關的魔法器,一經發動,猶如王威降臨,所有精靈都不能抵抗……若持有類似的東西,等于有一把通行無阻的鑰匙,闖死牢劫人,沒什麼作不到的。
這麼高等級的魔導器,使用限制也很多,照理是只能精靈國王本人使用,否則落在其他精靈手上,立刻會變成謀反的利器,今天花菱能拿著這樣的東西到處跑,背後定有緣故,而她救了人之後,相信也絕不會漫無目的地亂跑亂逃。
「你們跟著我來,有人……唔,有個東西要見你們!」
花菱在前引路,帶著三人避開監獄外頭的精靈衛隊,悄沒聲息地溜出去,朝著北方而行。三人小心翼翼地跟上,多少有些意外,因為他們都還記得,剛剛被移送死牢時,就是從北往南走,一路被送進牢里,如今花菱帶著大家往北而行,道路又那麼熟悉,莫非要帶大家回那神殿不成?
這個推測果然不錯,眾人一路行去,避開巡邏的精靈衛隊,前方出現了幾道樹牆,翻過樹牆,就進入了結界之內,先前在外頭還沒什麼感覺,一進入結界,三人登時色變,一股好強的精神波動,仿佛怒海浪潮,一波接著一波涌來,每一波掃過腦海,都是一陣輕微暈眩,連續不斷掃來,三人都要花上好大力氣,寧定心神,才能持續往前走。
而在這結界之內,一堆精靈趴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全是被那股精神力掃倒的,但奇怪的是,那股精神波動充滿旺盛的生命氣息,雖然不神聖,卻絕沒有邪惡的感覺,三人更覺得有些熟悉,宋體仁更首先想到。
「記起來了!之前就是這道精神波動,驚走契拉東贊的,這應該是精靈的大長老!」
這結論一出,陸雲耕和李經方更覺得一頭霧水,精靈的大長老,地位可能比女王還要高一籌的人物,為什麼要找自己三人?又為什麼不直接讓自己三人過來?而要讓花菱劫獄,還先把神殿結界內的所有精靈弄暈?這豈不是多此一舉?
懷著這樣的疑問,三人跟著花菱,上了台階,又一次進入這座到處是藤木與殘石的古木聖殿,這一次,在大殿的正中央,有一個大木鼎,鼎中燃燒著一道異常澄澈的冰藍色火焰,而在火焰之中,雪歌女王橫躺的身軀,冉冉飄浮著。
三人正感意外,一個聲音緩緩在大殿內響起。
「三位命運之子啊,我終于等到了你們的出現。」
陸雲耕三人都認得這個聲音,就是這聲音逼走了契拉東贊,應該就是索藍西亞的大長老了,只不過,他們三人互看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道。
「……大長老,可以別來這一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