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復雜的陣圖,想將之完成,那就難怪要砸這麼多錢與物資下去,而里頭所牽涉的學術範圍之廣,令韋清開由衷納悶,到底是什麼人輔佐太後,建立了這三座超大型魔法陣?
一開始,韋清開以為是吉爾菲哈特的遺留項目,因為大煉金術師通常都會兼通魔法學理,但機械是煉金術中的冷門與專門,除了吉爾菲哈特,韋清開還真沒看過其他煉金術師,在機械學科上有那麼高的造詣,不過,接手整個計畫後,他推翻了這個想法,因為無論是魔法陣也好,還是那些機械設備也罷,其中有相當一部分,不是近年所完成,而是許久之前……恐怕是幾百年前留下的舊貨,換句話說,這些東西該是帝國開國時期,搞不好還是太祖皇帝所流傳下來的……
像這樣的東西,通常都是一個王朝最後的壓箱寶、保命符,沒傳到仁光帝那里,卻落在太後的手上,對仁光帝可說相當不妙,而太後將這樣的東西交過來,表現出來的信任可真不是一點點,只不過,韋清開立刻就想到了一個問題。
「……三座魔法巨陣的建築,是從你建園時候就開始了,不……恐怕是更早之前,這些機械與魔法設備,幾百年來一直有人維修保養,要將這些設備重新置于陣中,更需要專門的人才,協助你建園的人呢?」
這個問題,太後只是簡單笑了笑,表示當年帝國招攬吉爾菲哈特,就是為了讓他主持這個計畫,吉爾菲哈特半途逃亡,計畫也因此擱置,只能依他的早先設計,緩緩施工,現在在關鍵技術上卡住了,進行不下去,這才將計畫交給吉爾菲哈特的傳人,想要借重才能。
對于這個交代,韋清開一句也不信,整個時間就對不上,吉爾菲哈特叛離帝國,算起來都超過二十五年,當時這三座魔法巨陣,有兩座根本是空置房舍與荒地,另一處也只是普通的御花園,就算吉爾菲哈特真留下什麼計畫書,可建造魔法巨陣,需要專門的施工人才,不是扔幾張施工圖紙,隨便找一群啥也不懂的普通工人,照圖施工就能完事,其中每個環節都需要有專門的術者持咒,某些地方不是大魔法師甚至還鎮不住……
這種連李鵬學都沒能直接參與的機密,自然是絕密,有資格參與的術者,身分一定不簡單,韋清開從不知有這麼一號人物存在,而自己身在宮中,照說整座紫禁龍宮的魔力波動,全都瞞不過自己,可三座魔法巨陣的施工,自己全然未覺,光這一點已經夠恥辱,而明明有著這樣一號人物存在,卻從沒告訴自己,還說自己是心月復要臣,這點讓韋清開不只是想冷笑。
一明一暗,兩手準備,這是上位者喜歡的手法,自吉爾菲哈特走後,韋清開一直被捧為帝國首席術者、最優秀的大魔法師,還被冊封國師稱號,韋清開自知本身的實力不足,心中頗有不安,卻因為享受這名譽所帶來的優渥待遇,沒有拒絕,可如今看來,自己最大的功用,不是魔法,而是被太後擺上神,當障眼法的道具,用來掩護那個不能見光的存在……
「韋卿家面有不豫之色,莫非……要完成這三座法陣,你力有未逮?」
葉狐蘭蔻一眼就看出韋清開的心思,明白他在惱火些什麼,卻佯裝不知,仍是那麼不輕不重地嘲弄說話,哪怕重復使用,只要有用便成。
「你可以讓那位隱藏的高手出來試試,假若這人有本事搞定,相信你也不用找我來負責。」韋清開傲然道︰「當今世上,雖然有不少高人,但帝國之內,能助你完成這法陣的,估計除了我,你也找不到別人。」
敢說大話,自然伴隨著底氣,韋清開自知第一魔法師的頭餃,有些名不符實,可要說煉金、魔法、機械方面的綜合水平,那還是有信心的,這些年來自己並沒虛度時日,利用這具受詛咒的不死之身,進行過許多常人無法完成的研究與實驗,累積不少心得,現在確實敢說,除了自己,帝國內再無第二人能夠完成這法陣,只是……
「……這三座魔法巨陣,從設計圖上看來……首兩個分別是封鎖與匯能,吸取周圍空間的自然能量,匯聚在一處,進行增幅,作為能量,而後發動旁邊的這個法陣,引導那些能量,形成無形重鎖,如果能夠順利發動,估計……就算是天階強人也會動彈不得……」
韋清開道︰「拿來對付皇帝,是可以增加勝算,但如果你天真到以為這樣就能讓你殺掉他,那你就真需要不死之身來保命了。」
「哦?卿家這話怎麼說?」
「以目前來說,皇帝就算站著不動,你也沒能力殺掉他,除非你能連他的龍體聖甲也剝奪,否則他站著任你攻擊又如何?而若你一擊不能成功,雙方破臉,他對你痛下殺手,屆時,就是你怎麼保命的問題了。」
「呵呵,忠言總是刺耳,那麼照卿家所言,哀家的計畫,是沒有可能成功了?」
「必敗無疑!」
答得斬釘截鐵,韋清開用這樣的不客氣,來回應太後的嘲弄與揶揄,不過在心里,他也仍有一分困惑難解。
(兩個獨立的法陣,合並起來雖然能這樣用,化成一個超級牢籠,可是,視第三個陣的用途,並不是沒有可能產生別的用法,記得以前听老鬼說過,可以利用類似的設計,構成一個匯聚能量、壓縮于人身的超級修練陣……不過,時間很漫長,普通人恐怕還沒等到出關,就先死在里頭了……)——
對獅族而言,復雜的情況確實讓他們搞不清楚,先是族王莫名其妙下令,要出賣盟友,戰沒幾下又莫名其妙喊停,跑出一個女人被對方擒下,再過沒多久,東方戀雪和那個女人一起跑了出來,和獅王圍圈子說悄悄話,半分鐘後,三個人就像多年好友一樣,轉過頭來,臉上掛著相同的微笑,當眾宣布,大家再次言歸于好,並且即將齊心合力,共抗外禍。
這些話傳到耳里,獅族戰士沒有歡呼,而是不約而同地瞪大眼楮、張大嘴巴,老半天回不過神來,事態的急遽發展,讓他們全都傻了,適應不過來,對獸族來說,對著盟友的背後捅刀,雖然不是什麼稀罕事,可捅完也就徹底翻臉了,要捅完之後立刻又笑嘻嘻地抱在一起,這個……獸族之中就真沒什麼人才能夠,從這方面來說,那日吐番已經超越前代獅王甚多了。
無視于獅族戰士們的驚愕,東方戀雪迅速適應了眼前的混亂狀況,並且透過姍朵拉,大剌剌地發號施令。
「東方兄,有時候我確實是佩服你,好像不管什麼狀況,你都能處變不驚,天底下似乎就沒有能嚇到你的事。」
那日吐番道︰「光只這一點,我就對你服氣得很,你的鎮定,讓你輕易翻覆乾坤,就算在危機中都能找到機會,將劣勢奇跡般扭轉過來……到底是為什麼,你都能那麼鎮定呢?」
「很鎮定嗎?沒有吧,你們過夸了,又或許……平常心而已,事情本來就沒什麼好驚訝的啊!」東方戀雪聳聳肩,笑道︰「世上的事,來來去去,也就是那些事,沒新鮮的,人與人的關系,無非也就是敵、是友、亦敵亦友、非敵非友這四種變化,只要你習慣身邊的人隨時會變臉、換立場,那就沒有什麼好驚訝的,世上人際關系也許復雜,但翻臉攤牌的方式,無非也就是那幾種,看熟了……也就那樣了。」
這些話,東方戀雪是笑著說出來,還像老朋友一樣,拍了拍那日吐番的肩膀,但听在耳里,那日吐番與身旁的獅族武衛,不知怎麼,心里都泛起了一絲寒意,覺得……是要過怎樣的日子,才能把這種事情看成理所當然啊?
「怎麼了?獅王一副好奇怪的表情?」東方戀雪聳聳肩,一手插腰,道︰「並不是我太奇怪,而是這個世界變得快,比如說……獅王你能保證,後頭你不會再對我兵刃相向嗎?」
「這個……」那日吐番愣了一下,最終苦笑道︰「不能。」
「那不就是?我既然早知如此,後頭你忽然一下拔出刀來,我又有什麼好奇怪的?」東方戀雪笑著拍了獅王一記,「身不由己嘛,我懂的!」
看己方族主說不出話來,一名獅族武衛忍不住開口,「難道你就能保證,不會對我們兵刃相向嗎?」
「那有什麼不能?我現在就可以對天發誓,如果我後頭對獅族兵刃相向,我和我仍在世的老爸就一起不得好死,沒有葬身之地!」
發誓發得斬釘截鐵,東方戀雪想也不想的一段話,听得獅族眾獸人又愣成了石像,既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又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妥,可一時間偏又說不出來。
「看吧,一下就讓你們愣了,這怎麼行呢?如果想深一層,殺光你們,也不見得要用兵刃啊,難道空手的敵人就不是敵人了?」
道破玄機,東方戀雪對著一眾如夢初醒的獸人,笑道︰「多學著一點吧,人類的心思變化莫測,言語文字更是偉大藝術,如果這樣就目瞪口呆了,將來……怎麼和上面的玩呢?」
說著,東方戀雪向上方的天空指了指,別的獅族獸人不理解,那日吐番卻心領神會,知道他指的是基地組織,獅族如今接受基地組織的扶植,卻不能不小心揣摩基地組織的心意,畢竟,哪怕是忠犬,也怕有兔死狗烹的一天,更別說獅族如今的尷尬地位。
「多謝東方兄的心意。」那日吐番道︰「東方兄發誓的本事,馳名整個雨林,今天總算由我們見識到了。」
「是嗎?我覺得挺失敗的,今天發誓沒有發好啊。」東方戀雪模模下巴,道︰「平常發誓,為了保險起見,我都會加上名字,說我東方戀雪對天起誓的。」
那日吐番不解,問道︰「這就難以索解了,為什麼加上名字會比較保險呢?這是什麼緣故?」
「緣故啊……」
東方戀雪笑而不答,真正的答案,他自己當然是最清楚的。
………那當然是因為,我不叫這個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