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薄 第七十七章 魚與飛鳥的距離

作者 ︰ 茶杳杳

暮涼宮。

秋日的陽光清爽而干淨,溫暖而和煦,透過薄薄的窗紙灑進來,清晰得可以見到空氣里的浮塵。

白衣男子修長的手指微一用力,將從銅盆中撈出的濕濕手帕擰干,轉過身來,溫柔地擦拭起床榻上女子的滾燙的額頭。

眼神是那般的溫柔,足以融化萬物。只是眼圈卻因為長久的勞累和不得休息而微微泛黑,給那宛如謫仙的面容平添了一分哀傷。

床榻上的女子秀眉微皺,似乎在夢中也遭受著巨大的劫難,男子的手指觸到女子的眉心,想去撫平那苦痛,卻在听到女子夢中突然的呢喃時嘎然頓住。

「君夜玄……」

卿無痕的手就那樣停滯在了月如雪的眉心,唇邊不禁泛起一絲苦笑。就算他視你如棋,你卻還是視他如命嗎?

「無……痕……」

月如雪的突然轉醒讓無痕一愣,慌忙地不自然地轉開目光。聲音依舊平淡可是卻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澀意。「娘娘您,醒了?」

「嗯……我……想……喝水……」

卿無痕平復著自己的心緒,此刻抬頭才望見月如雪因高燒而慘白干裂的唇瓣。心頭微慟,慌忙起身去給月如雪斟茶,卻不想,一時慌亂,滾燙的茶湯灑了一手,濕了白袍,潔白修長的玉指泛起微微的紅腫。

將那只手悄悄地背到身後,才另一只手端著茶遞給了月如雪。

月如雪虛弱地倚在床頭,低頭抿著茶水,突然想起什麼,聲音說不出的虛弱,情緒卻煞是激動。「暗香和蘭依呢?她們可還好?」

望著她虛弱的面容,執拗的眼神,無痕背在身後的那只手不禁微微握緊。

你為何總是那般傻那般善良,為何總是永遠先想到是別人,為何總是一次次受傷卻又一次次的義無反顧,如飛蛾撲火?

你如此待旁人,你可知旁人是如何待你?

燙傷的皮膚經過擠壓,明明十指連心痛不可言,可是無痕依舊面色如常。

也許,只有這樣,才能壓抑住心中的波瀾洶涌。

「回娘娘,她們,尤其是暗香,雖然傷勢重了些,但是所幸都保住了性命。」

月如雪蒼白的唇抿起一絲笑意,「都還在,就好。」

抬頭望了望天色,月如雪微微囁嚅著開口,「我睡了很久了嗎?」

「娘娘,昏睡了一天一夜。」

這麼久了嗎?那,那個人……月如雪遲疑著,卻終是沒忍住,問出了口,「皇上他,回來了嗎?可……來過?」

無痕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心中悶悶的,良久的沉默,直到觸到月如雪期盼的目光,才緩緩開口,「皇上他剛回來,積攢了很多國事要處理,處理完了定會來看望娘娘。」

明明是事實,可是對象是她,他便不知該如何開口,怕看到她失落的眼神,可是,到底,還是看到了。

月如雪只覺得心中某處被人狠狠地碾了個粉碎,卻勉強自己綻放出一絲笑容,那個人本就不在乎自己,她從一開始就懂,可是卻總是放不開,只因為他一句獨一無二便縱情沉淪,明知自己傻,可是卻又甘之如飴。

「謝謝你,無痕。謝謝你的一番相救,哪怕並不是為了我。不過,你還是不要與我這不幸之人走得太近才好,如果連你也連累,這份債我只怕下輩子也還不清了。」

禮貌而哀聲的語氣,讓無痕胸口一滯。自己于她而言,不過是疏離的外人。可是,月如雪,你可知道,我自己都不懂,我救你也許真的只是為了你,而已。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從不需要你的償還。

不過,這一切我卻終究只能把它壓抑在心里,任它腐爛,開出劇毒的情花。只因為,你是阿玄的女人。你我之間,有著生生世世都越不過的鴻溝。

「無痕知道了。那,無痕就不打擾娘娘休息了,無痕告退。」

「嗯。公子慢走。」

明明是那麼溫軟的聲音,可是卻如刀鋒劃過無痕的內心,公子二字,疏離得讓人不知所措。

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踏出暮涼宮的,只是覺得似乎身體不是自己的,頭腦是一片的空白,只有讓人幾乎窒息的痛,回蕩在胸腔。

眼角余光不經意地瞥過兩旁的老樹,樹葉微黃,搖搖曳曳,一如兒時曾經溫暖他的顏色,在微風里飄落,飛旋,回轉。

無痕不覺地定住了腳步,良久,終于轉了身,向御書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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