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薄 第七章 不過南柯夢一場

作者 ︰ 茶杳杳

晨光微熙,陽光透過高木稀疏的椏枝在女子白衣上投下斑駁的剪影。

月如雪伸手揉了揉了惺忪的睡眼,身上依舊是那件月白色的楓紋外袍,帶著淡淡的草木清香,只是已經沒了溫度。

脊背處有些酸麻,回身只見自己靠在一顆高聳的巨木之上。自己明明記得自己昨天和莫子陵在火堆旁坐著,他把外袍給她披在身上,他給她吹家鄉的小曲,可是如今長袍尚在,火堆和人卻哪里尋去?

「醒了?」無痕淡雅而關切的聲音輕輕想起,月如雪才恍然發覺一襲如雪白衣翩然而至。

「嗯。」悶悶的應了一聲,遙遙望見馬車還拴在不遠處的大樹上,他一定還在吧,但還是放心不下,施施然便問出了口。「莫公子呢?」

無痕一怔,眸中波瀾但轉瞬雲淡風輕。「昨天深夜里有小廝風風火火的來報了信,說他弟弟在苗疆出了事,所以他天還沒亮就匆匆忙忙地出發了。」

「這樣嘛?」月如雪沒由來的一陣失落,只覺滿天紅葉在一瞬間凋零頹敗,身上還裹著他的外袍,還彌漫著他獨有的草木香,只是他卻悄然無聲的走了。她甚至連他去哪里做什麼都一無所知,除了一個名字。

這一走,只怕今生無緣再見。

仿佛昨夜種種,南柯一夢。

漫生,你是怕我在這異世太寂寞,所以悄悄地來看我一眼嗎?不,不會吧,你都已經不要我了,又怎麼會回來看我呢?

「如雪,你和他,是舊識?」明知不可能,明知不該問,可是無痕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只因她眼底深深的失落,暗淡了這晨曦的微光,也揉碎了他心底的暖陽。

月如雪察覺到了無痕語意中淡淡的擔憂,只以為她是擔心自己,慌忙抬起頭,擠出一絲笑意,可是她自己不知道,那笑在無痕看來,卻比哭更淒清。

「萍水相逢而已。不過,很像一位故人。」

故人?無痕輕輕地蹙了眉,在北涼的故人嗎?

「走吧。」月如雪收斂起心緒,起了身。「我們不是還要在月圓之夜之前,到達天啟城嗎?」

「嗯。」無痕淡淡地應了一聲,她不想說,他便不再問,扶著她上了馬車。

車輪悠悠然地開始了滾動,朝著莫子陵指出的出口方向一路歡快的前進著,可是無痕的心卻是無比的沉重,因為他雖然告訴了月如雪抵達天啟成,便可以找到苗疆的欽天監,便可以拿到穿心蠱的解藥。

可是卻沒有告訴她,且不說苗疆歷任欽天監性格怪癖不一定輕易會給出這解藥,就連天啟城,傳說中的巫蠱祭祀之城,苗疆這一任欽天監風澈大祭司的府邸,也像鬼城酆都一樣,就算是苗疆人,也只是听聞,沒有一個人能說出它的準確所在,只知道它在苗疆南部,漫山遍野的彼岸花中。

馬車不徐不緩的行著,不足半日,他們便出了這片幽深的密林,迎來的又是一片鳥語花香,不得不慨嘆一句,苗疆之美,就像欲拒還迎的妙齡女子,撥人心弦。

只是景色雖美,卻一路不見半個人影。直到夕陽的余暉染紅了湛藍瑩澈的天際,眼前才出現一片村寨。

寨口處高高的竹腳樓,清新質樸,卻又考究精致,一看就是苗疆特色,韻味十足。

終于不用露宿野外,無痕一路擔憂著的心也穩了一分,一邊回頭撩起車簾和月如雪商議晚上在此地留宿一晚,一邊駕著馬車入了寨門。

都說苗疆人熱情淳樸而好客,但是如今所見似乎並非如此。寨內的人皆是一眾苗疆服飾,有雞皮鶴發的老者在門口閑話抽著旱煙,也有總角之年的孩童玩耍打鬧,可是在看到無痕駕著馬車駛進來時,卻都停了下來,深深的目光意味深長地望著他們。

無痕微微有些狐疑,但想想畢竟自己如此突然地闖進人家寨子,人家那般看自己也不奇怪。忙跳下車子,向其中看起來最德高望重的老者恭敬地做了一禮,「老伯,在下和舍妹來苗疆訪友,無意間途徑此地,夜深天寒,不知可否在貴寨留宿一晚?」

老者一口雲霧吐出,旱煙桿輕輕地在竹階上磕了磕,又深深地望了無痕一眼,才慢慢地開了口,「公子當真要留宿在這?」

無痕一怔,這老者似乎話里有話。剛想出言想詢,不想老者卻沒有給他機會。

「公子若真想留宿此地,需得得到碧蘢夫人的許可。」說著便轉過身回了屋內,只余一片未散的煙草雲霧。

「碧蘢夫人?」無痕疑惑望向尚在屋外的其他人,只是眾人卻仿佛視他如無物一般,不復在有人理他,甚至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要麼照舊做著原來的事,要麼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最後還是一個中年婦人于心不忍,從他身邊經過時悄悄地開了口,「碧蘢夫人如今是這寨子的主人,就住在寨子的中心。」說完頓了頓,復又小聲附了一句,「不過,你還是不要去的好。」

無痕還未來得及言謝,婦人便踏著細碎的步子擦肩而過。

碧蘢夫人,何許人也?為何這寨中人,無論是老者還是婦人都有意無意地勸誡他不要去呢?可是這寨子總是比外面荒野安全很多,一個女人能有多可怕,且去看看再說吧。

如此想著,無痕便又跳上了馬車,載著月如雪向寨子的中心奔去。

月色如練,在數重碧綠的高腳竹樓中,那數幢飛檐紅窗小築燭火通明,顯得格外的眨眼。想必就是那碧蘢夫人的居所了。

無痕停了馬車,扶了月如雪下來。一起舉步向那小築走去,卻恍惚間听到水聲,滴滴答答。

越靠近,那水聲便越發的清明。

終于,借著小築里搖曳出的燭光,二人看清了水聲的來源,月如雪驚恐地捂住了嘴巴才沒有尖叫出聲,連素來淡漠的無痕也是端的一怔。

那是一個巨大的木桶,大得足以容得下一個彪形大漢。可是里面偏偏是個**的嬌小少女,膚若凝脂,身段窈窕,水氣氤氳,裊裊而上。

若只是如此,美人出浴,定是副美景,斷不會讓人驚恐。只是,再往上看,少女的臉,五官雖還算端正,可是偏偏布滿了天生的大片紅褐色胎記,如趴在白牆上的蜥蜴,紅柱上剝落的紅漆,讓人忍不住胃中一陣翻漿倒海。

非但如此,這少女身上還纏著一條巨蟒,大腿般粗細的巨蟒,斑駁的蛇皮就如同剝落的老樹,緊緊纏繞在少女身上,橙黃色的眼楮發出幽幽的光,長長的信子描摹著少女光滑的肌膚。

詭異少女,凶惡蟒蛇,在這深邃的黑暗里,顯得越發讓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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