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薄 第九章 不如一醉飲千觴

作者 ︰ 茶杳杳

強勁的風吹開緊閉的鏤空木門,竹杖擊打地面的咚咚聲隨著風聲一並涌入人的耳膜。

屋內的眾人一並回頭望去,只見青衫男子逆風而立,晚風卷起他凌亂的發絲,疏狂肆意。月光下,男子眉鋒如劍,鼻挺如劍,唇薄如劍,整個人就如同一把出了鞘的劍,鋒芒無限。

可是偏偏眼楮之上卻覆上了一層輕柔的錦緞,白色的帶尾系在腦後,給整個人帶來一絲溫潤之氣,手中持了根通體碧綠的竹杖,輕點在地上。

這人,竟是個盲人。

「你這瞎子,賴在我們這不走,成天騙吃騙喝,還有臉來數落我家夫人?」素鶯一臉的嫌惡,邊說著邊掌刀如風劈手向那青衫男子砍去。

卿無痕和月如雪默默對望一眼均是一怔,這素鶯步態輕盈,他們只道因為她是女人的緣故,沒想到卻是一手好功夫。丫頭尚且如此,這碧蘢夫人怎會一般?不禁暗暗為那青衫盲眼的男子擔憂起來。

眼看著素鶯的手掌就要劈到男子的面門,男子又穩如泰山般巋然不動,月如雪目不轉楮地望著,武俠小說里不是都說瞎子耳目過人,怎麼這人一點反應也沒有,連躲都不躲,莫非還是個聾子。

可是就在電光石火間,素鶯的皓腕被緊緊地扣在男子手中,整個人跌進男子懷中,甚至沒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男子大手在素鶯縴腰上用力一捏,將素鶯帶進懷中,吻上那嬌女敕如櫻桃般的唇瓣。「怎麼?這麼想我,看到我已經忍不住投懷送抱了嗎?」

男子雖是盲人,可是一張臉卻也是俊朗非凡,又加上那魅惑而戲謔的聲音,素鶯一張臉憋得通紅,想張口卻被男子死死封住,躲著腳想掙月兌男子的懷抱卻半天也動彈不得。

「尹公子,若是喜歡素鶯,我把她贈予公子便是。」碧蘢夫人倒是淡定異常,仿佛眼前的一切與自己無半分的關系,甜膩的聲音依舊柔軟得讓人心醉。

青衫男子勾唇一笑,如劍出鞘,剎那鋒芒萬千。「尹某,還斷不至于對這等貨色的女子感興趣。若真是要,還不如,要夫人你。」

說著袖袍一揮,放開了素鶯,素鶯踉蹌著退了幾步才站穩,听得男子的話,眸色大怒,想開口卻忌于夫人臉色,想動手又憚于男子的功夫,本就憋得通紅的小臉如今成了醬紫色。

「尹公子真是會說笑,碧蘢早已為人妻,怎可二度侍人?」碧蘢夫人嘴上雖說著不可,語意思中卻是沒有半分怒意,一雙媚眼如絲,不經意間輕輕地瞟向尹姓男子,竟好似這男人不是盲人一般。

男子舒朗一笑,自顧自地到了桌邊坐下,隨手拿起銀箸夾了幾口小菜,端起桌上還溫熱的酒壺便仰頭灌下,點點酒漬,濕了青衫。

「好酒!」

卿無痕原本對這酒菜尚有忌憚,按著月如雪的手,猶疑著要不要動筷子,但看著男子如此胡吃海喝,多半應是無礙,所以深深地望了月如雪一眼,兩人也舉起了銀箸。

「兩位如何稱呼?」男子將酒壺往桌上一摔,青色衣袂隨意地擦拭著下巴上淋灕的酒水。

無痕一怔,從這男子進門都到現在,他和月如雪都未曾出過一聲,這男人竟如何知道他們是兩個人?

「憑呼吸聲。」男子不過一瞬,便勘破了無痕的心思。

「在下無痕,一旁的是舍妹如雪。不知仁兄高姓大名?」這男人眼盲,心卻不盲。若是朋友還好,若是敵人,只怕……

「尹千觴。」

「滾滾紅塵風月場,不如一醉飲千觴嗎?」月如雪輕輕低吟,第一次出了聲音。

尹千觴爽朗一笑,眉宇疏狂,「小姑娘你倒甚是懂我,要不要與我同飲一杯,與爾同消萬古愁!」

月如雪嫣然一笑,燦若桃花。白皙的指肚輕輕地摩挲著酒杯。「既遇知己,豈能不同飲一杯?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尹千觴唇瓣微動,默默重復著月如雪的話,旋即疏狂一笑,手中酒壇頓桌一撞,「此話甚好。為小姑娘你這句話,當浮一大白。」

「難得兩位如此投緣,碧蘢不如彈一曲,為兩位助助興如何?」碧蘢夫人說著招呼侍女從牆壁上摘下了一把古樸雅致的琵琶。

月如雪隨著那侍女的步伐,開始仔細打量起這房間內的陳設。牆壁上掛滿了山山水水的畫卷,雕花木架上金銀玉石,白瓷琉璃,各式擺設,樣樣都價值不菲,足可傾城。可是在宮里見得多了,反倒厭了,倒是一件不起眼的木盒引起了月如雪的興趣。

碧蘢似乎也注意到了月如雪的目光,輕笑著開了口,「姑娘莫不是對我那粗木盒子感興趣?」

月如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起來很特別呢。」

碧蘢使了個眼色,素鶯便把那東西端了來。碧蘢縴縴玉指緩緩地移開了黑木盒的蓋子,月如雪和卿無痕一時間開得呆住。

不大的盒子里,卻是別有一番洞天。精致的雕工,一切都那般栩栩如生。那,像是一座大戶人家的院落,小橋流水,飛檐青瓦,青衫小廝門前勒馬,粉衫丫鬟庭內穿梭。甚至連廚房里燃起的爐火,灶台上的雞皮鱘龍、蟹黃鮮菇、玉簪出雞、夜合蝦仁都仿佛如活的一般,讓人看著忍不住想流口水。

「這是一位朋友贈予在下的,說是請白城中最好的工匠雕刻的。」碧蘢開口解釋道。

月如雪和卿無痕突然想到在白城猜燈謎時得到的那個夜明珠雕刻成的蓮盞,鬼斧神工,和眼前這個簡直如出一轍。

兩人還在沉思,碧蘢卻輕輕地合上了木盒的蓋子。「瞧瞧我,說好了要彈個曲兒給你們助興的,竟顯擺上這等物件了。」

說著輕笑著將木盒交給了身後的侍女,結果琵琶,撥弄起來。輕攏慢捻抹復挑,大珠小珠落玉盤。

見主人不願多做展示,月如雪也不好再多問,但是總是冥冥中覺得這一切的一切似乎有著某種她尚未探尋出的聯系。

更漏漸殘,這頓晚宴也在一片歡愉中結束了。和素鶯一般打扮的三個小丫頭分別引著月如雪卿無痕和尹千觴去了各自的房間。

素鶯望著眾人遠去的背影,試探性地開了口,「夫人,素鶯也服侍您就寢吧。」

「不必了,你下去吧。」碧蘢的聲音就像去了糖衣的藥,瞬間冷澀了下來,與之前判若兩人,可是素鶯卻仿佛早已習慣,乖乖地掩了門退了出去。

窈窕的身姿,搖曳了一地的緋色長裙,緩緩地布置了床榻邊。指尖輕撫上榻上男子的肌膚上,仿佛撫模著心愛之物,「夫君,真是苦了你了呢。」半透明的面紗下,唇邊笑意乍現,如盛放的罌粟,妖異卻迷人。

可是床榻上的男子卻恍若未聞,別說響應,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

碧蘢微微用力,將榻上的男子輕易的翻了個身,仿佛男子是一副空皮囊般。

只見,男子身體的另一側哪里是人形,白色蟲子,緩緩蠕動,滿滿地充斥在這一側還殘余著的人皮里,勉強構成了另一側的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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