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這瞎子居然認識慕嫣大人嗎?」
雪衣女子,掩口咯咯地嬌笑著,蘇而不媚,微彎的身子,如搖曳花枝,美不勝收。
「你不是慕嫣,可是,為什麼聲音……」聲音會如此相似,那刻骨銘心,就算冬雷震震夏雨雪,他都永生不會忘的聲音。
「因為主人把慕嫣大人的身體從冰淵里弄出來,賞賜給我做身體啦,怎麼樣,還合適吧?」雪衣女子一邊咯咯笑著,一邊手提裙裾如天真少女般開心地在原地轉了一圈。
復又故作天真地將手指貼在唇邊,歪頭做遐想狀,「不對,你是瞎子,你看不見呢。」
「把慕嫣的身體還來!你這等污穢之物,不配沾染她的身子!」尹千觴緊握雙拳,青筋暴起,拳風如熊如虎如餓狼,帶著雄渾的氣勁,便向雪衣女子襲去。
雪衣不怒反笑,帶著一絲陰鷙的笑容扭曲了那超凡月兌俗的清麗姿容。
「來吧,反正我雪離殤不過一介血鬼降,沒有身體也一樣存貨,可是慕嫣大人的身體毀了就是毀了,你忍心嗎?」
尹千觴身子一滯,如虹的拳勢在離雪衣女子面門不過幾寸的地方硬生生地頓住了。
拳風吹動雪離殤如墨色絲緞般的長發,迎風飛揚如舞蹈的精靈。
看著尹千觴頓住的身影,雪離殤唇邊的笑意越發的盛放,如地獄里的曼珠沙華,妖艷而殘忍,原本死寂空洞的雙眼突然眸光微動,袖中玉手微動,只見一段白骨從她右手下方的土地里破土而出,鬼魅一般地向尹千觴襲去。
「小心!」月如雪忍不住焦急地大喊一聲。雖然不明白尹千觴和這具身體的主人有著怎麼樣的關系,但顯然他因為這具身體而失去了原有的從容不驚,甚至整個人都有些許的恍惚。
尹千觴听得月如雪的呼喊,猝然一驚而清醒,一個閃身,雖避過了要害,可是淡青色的里袍子還是被白骨森森然地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胸口處皮膚破裂,隱隱血跡滲出,青紅之色,如此的突兀。
「多嘴!」雪離殤笑意全斂,戾氣大漲,瞬間寒冷了整個院落,甚至比千尺寒冰還要冷上幾分。
右手袖袍一揮,又是一段鋒利的白骨利刃破土而出,帶著銳利的破空聲直取月如雪的命門。
尹千觴隨著那尖銳的鳴叫聲,猝然回身,一腳踢斷了白骨,碎成兩節的斷骨斜斜地出入黝黑的土地里,可是在屋頂燭光的照耀下,卻泛著森然而淒切的幽幽光澤。
「真是仁義啊!自身難保了都,還有心思管別人死活!」雪離殤唇角勾起一抹嗤笑,濃濃的諷刺不言而明。「我雪離殤要是不用慕嫣大人的這副身子送你一舞,真是妄你一番深情呢,只可惜,你看不到了呢。」
雪離殤說著,淺笑著用玉指在胸口畫出繁雜的符咒,雙手于胸前結成獨特的手印。美目微垂,如櫻的唇輕輕地頌唱著。
那頌唱的聲音悠揚而溫軟,宛如母親為孩童清唱的催眠曲,又如輕柔拂過的綿綿春風,有種醉人而慈悲的力量。似乎應承著這種溫柔而綿長的召喚,有什麼東西從躍躍欲試,想要破土而出。
頌唱聲在這幽靜的院落里如此的清晰,如泣如慕,如怨如訴。終于,一個個雪白光潔之物從黝黑的土地中破土而出,筆直而蒼白的矗立著,那是,一個個,完整的骷髏頭,似乎因為時間的淘洗和打磨而溫潤如玉,光滑潔淨,有種震撼而純粹的美感。一個,二個,三個……整整五十四個骷髏頭排成六芒星陣的圖形,規律而浩大。骷髏頭的牙齒潔白而整齊,張張合合,隨著雪離殤的吟唱聲,打著充滿韻律的節拍,整齊而有序。
就著骷髏頭牙齒張合打出的節奏和韻律,雪離殤掛著銀鈴的**雪足一下踏上離自己最近的顆骷髏頭上,銀鈴叮咚,雪衣如殺。
就在雪離殤足尖輕抵骷髏頭的一剎那,一段尖銳的白骨毫無預兆的森森然在尹千觴的足下破土而出,直取尹千觴的命門。雖是早知有古怪,全面戒備,可是足下突如其來的變故也饒是讓尹千觴心悸,感知到異動而抽身的剎那,鋒利的骨劍已劃破右腳的足果,鮮血噴涌而出,灑落在光潔的白骨上,如雪地里綻放的紅梅,妖艷而美麗。
「可別死的太快哦,否則我的舞沒人欣賞可如何是好?」雪離殤如煩心的小女孩般歪了歪頭,可是唇角卻揚起殘忍而猙獰的弧度。
窈窕的身影如雪之仙子,回旋,轉身,跳躍,凝神,在一顆顆骷髏頭上踏出傾城的舞步,曼妙而動人。隨著雪離殤的舞步盛放的還有,那一個個鋒芒萬千的白骨利劍,森森然破土而出,或一個,或一簇,或一團,如盛開的白骨之花,攝人心魄。
它們或直接襲向尹千觴的足間,或在空中盤旋跳躍襲向尹千觴的周身,或沖天而起復又從天而降襲擊尹千觴的頭頂。萬千的白骨利刃如團團亮如白晝的光束將尹千觴團團包裹,鎖緊,向他逼近著,攻擊著,渴望著他的鮮血,試圖將他貫穿。
尹千觴劍眉深蹙,呼嘯的聲音將他耳膜震得生疼,根本無從辨別攻擊的方向來源。可是就算能辨別,那些轉瞬間齊齊襲來的利刃也足以讓人倉惶失措。
尹千觴手掌輕輕地覆上腰間,眉宇慢慢舒展,面色卻越發的凝重,似乎下了某個重要的決定,銀光劃過,一把薄如蟬翼的軟件剎那間從腰間抽出,如江海凝聚,青光微瀾。
青衫輕盈,劍花搖曳,劍尖處處輕點,在周身織就濃密的劍網,不做絲毫的停留,卻劍氣如虹,雷霆萬鈞。尹千觴悲壯而粗獷聲音,喝著舞出的每一劍,帶著萬千陽剛的氣勁,清歌出聲,似是古戰場上壯士的悲挽的戰歌,撕裂著周遭的空氣。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清冷的劍氣伴著磅礡的歌聲,如寒冬里的冰靈與四周的白骨轟鳴撞擊,粉碎了無數白骨,骨粉四溢,如飛揚的雪花,美麗而空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