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也就是三年前,她知曉了血嬰鳶尾可以壓制血魔帶來的痛苦,她便來了這幽谷,耗盡三年的時間和心力來培育這數株血嬰鳶尾。
即便她的雙手沾滿了罪孽和鮮血又何妨,她只要那人安然無恙。
可是,如今,她到底還是沒有做到,為了救阿呆,她毀了最後一株血嬰鳶尾。
到現在為止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這種選擇究竟是對是錯,只是就,那麼做了。
她要來的時候,即便知道這條路有諸多的危險,一不小心就是命隕,可是風夜沒有阻止,只是不時的偶爾與她飛鴿傳信。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相識不過半月的男人,卻義無反顧地一次次地挺身護她,即便不知道她為了什麼而沾染這份罪孽,卻心甘情願地陪她一道入這輪回。
她,怎會不動容?只是,心底的那個人,太深邃,太無法取代。她根本不需要拿他和那人比,因為即便知道那人根本不愛自己,不在乎自己,可是又有什麼關系呢,愛,是她慕嫣一個人的事。
「那,我也是值得的。」阿呆的聲音平和卻堅定。慕嫣,或者,阿九,你對風夜,就像我對你一樣。你不後悔為他所做,我也一樣。
「呆……子……」
阿呆不經意地扯了扯唇角,笑意淡淡的,卻無比的暖心,「餓了。」
慕嫣一怔,但旋即明白他不是真的餓了,而是不想讓她為難讓她傷心,真是個,呆子。
但還是嫣然一笑,「好,我去做晚飯。」
來到竹樓外,慕嫣精心地選摘著小院里細心種下的瓜果蔬菜,她償還不了他什麼,只希望能給他更悉心的照顧,讓他能早日康復,回憶起以往,回到曾經的生活里。
突然,腳步聲遠遠地傳來,雖然輕微得幾乎不可聞的,可是慕嫣卻听得格外清楚。抬眼望去,一人白衣勝雪,凌波微步,不過眨眼之間,便從百步之外到了眼前,淡藍色的發用銀色的絲絛束著隨意地搭在腦後,紫瞳灼灼璀璨生華。
「阿澈?」慕嫣的眼底帶著無法言說的驚喜。
風澈,西冥碧落閣閣主的兒子,祭司風夜唯一的徒弟,也是她來到梵魔教後唯一的玩伴,對她來說,像弟弟一樣的存在。
為了培植血嬰鳶尾,她似乎也有快三年沒有見過他。一把將少年像從前那般攬入懷中,雖然三年未見他已長得比她還要高。
「阿姐,我好想你。」風澈將下巴抵在慕嫣的頭頂上,嗅著再熟悉不過的烏發的清香味道,撒嬌似的口氣帶著深深的依戀和微微的哽咽。
「我也想阿澈。」慕嫣伸手捏了捏風澈的小臉,滿目的疼惜。
「那為什麼不回來看阿澈?」
「你知道的,為了血嬰鳶尾,我無法走開的。」慕嫣的神色正了正,「對了,你怎麼來了,留風夜大人一個人在天啟城?」
在听到風夜的名字時,漂亮的紫瞳暗了暗,但旋即神色如常,「師父他,就算沒有我也一樣會安然無恙,他不老不死,誰人能奈何得了他?」
是呢,自己竟是一時糊涂,那個人,有著不老不死之身,血魔都奈何他不得,更何況普通人。
「而且,我來這也是奉了師父的命令。」風澈頓了頓,繼續道。
「風夜大人的命令?」慕嫣柳葉般的眉微微蹙起,「是什麼?」
「殺一個人。」風澈的聲音依舊溫雅澄澈,仿佛再說這一件極其風雅之事。
「誰?」
「鬼谷傳人——徐不緩。」
鬼谷一派,江湖中最神秘的門派之一,與西冥碧落閣,烏桓瑤仙宮並稱武林三大仙門,普通人望塵莫及,別說是去過,就是連關于他們的傳說都是知之甚少。
而慕嫣也不過僅僅因為風澈的緣故,知曉西冥的碧落閣素來與苗疆梵魔教世代交好,與同武林正派一向交好的鬼谷一派向來不合而已。至于什麼鬼谷傳人,別說見過,就連听也是第一次听。
「那人現在苗疆?」慕嫣猶疑著開了口。
風澈紫瞳流轉,危險的氣息仿佛通過那魔幻般的眼瞳如水般漫向四周,讓慕嫣心中沒由來的升騰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錯。而且就在阿姐竹屋內的榻上。」
風澈的每一個字都無比地清晰,如一顆顆石子在慕嫣心湖里激起千層的lang花。
阿呆,阿呆他是鬼谷傳人徐不緩?!
慕嫣還在怔忪間,風澈卻已移步向了竹屋。待慕嫣反應過來時,白衣飄飄已踏上了那青色的翠竹梯。
慕嫣顧不得太多,一下子沖了過去,擋在了風澈面前,拼命地搖著頭。「不行,阿澈,你不能。」
「不能怎樣?」風澈不滿地皺了皺眉。
「不能……不能殺他!」慕嫣咬了咬牙,抬眸直直地望向那深紫色的璀璨。
「為什麼?阿姐別忘了這是風夜大人的命令。」
為什麼,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就算是風夜也不可以,不可以殺她的阿呆,明知是錯卻義無反顧地幫她的阿呆,他,于她,從來都不是什麼鬼谷傳人,只是阿呆而已。
「我說不可以便是不可以,只要我活著,就算是風夜大人來了,我也一樣不會讓你殺他。」
慕嫣眸中的固執與堅定讓風澈眸中紫色翻涌如巨lang。
「阿姐,你可知道,師父在我臨行前與我說了什麼?」
「什麼?」
「他說,若你護徐不緩,便叫我連你一同殺了。」
仿佛上等的青花瓷,驀地被人砸了,青色碎了一地。慕嫣的心亦如是,那個人,要殺自己嗎?
「阿姐,別再執迷不悟了。屋里的那個人,是我們梵魔教的敵人。就算我不會殺你,師父呢?你這般護徐不緩,只會讓師父對你起疑,認為你背叛了他,背叛了梵魔教。」
「我心意已決,你不必再勸。」慕嫣淒然一笑,那個人要殺她,那個人要殺她,那個人竟然不信她!
「阿姐!」
「若你完不成這任務,他會怎樣?親自來動手嗎?」
風澈一怔,良久的沉默後,終于開了口,「師父他就在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