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車廂里都沒有人說話,歐陽澤只會在開車的時候偶爾透過後視鏡看我一眼,但當我注意到他的時候他卻會立刻將那小偷般的目光轉向別處。
克里斯桃和許紹輝都想要當我們這道鴻溝之間的橋梁,都想讓我們可以說上一句話,但當看到我那冷冰冰的眼神,還有歐陽澤放在方向盤上抖動的手便不再敢說什麼話。
靜默又壓抑的氣氛在車廂里彌漫著,這樣的情景讓我感覺就像是到了一個小型的病房一樣,不僅縮短了我和他們之間的距離,也拉近了我對歐陽澤和克里斯桃他們那些「好事心」的厭惡。
「睿睿,會不會覺得很悶?」
首先開口的是許紹輝,只因為他比我還耐不住這壓抑的環境,比我還要活力四射。
透過後視鏡的反射,我又看到了歐陽澤的下半張臉,還有他那微微顫抖並且想要張開的雙唇。
「悶又怎麼樣?不還是要繼續這樣坐在車里。」
不等歐陽澤說話我就先開了口,我可不想讓他再說什麼無聊的話題,也不想听到他的聲音,所以只能先聲奪人。
歐陽澤果然被我堵了回去,剛才還在顫抖的嘴現在也僵住了,揚起的嘴角也一點點的拉低,那想要說的話也沒有說出來。
窗外的風景大好,大雪過後滿地都是純純的白色,建築物也像是冬季的新娘,一幢幢的都穿上了冬季給予她的白紗。美是美,但是它此刻的心情是如何?願意接受著純白嗎?
或許,我可以理解它們…
過往的風景就像是一副漫長的連環畫,一點點的出現在我的眼界,又再次一點點的從我的眼界里消失。這不正是生活原本的樣貌嗎?不管你怎麼努力,始終敵不過歲月的踐踏…
剛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飯香味。拉面,小籠包各種面食的清香味,還有股不知是什麼炖出的湯,這些美食的味道都像是克里斯桃那些姐妹們施出的巫咒一樣,光是聞著都讓人胃口大開。
「為了迎接你回來,我特地讓她們做了一點你愛吃的菜。」
看著我大口的吸著空氣中彌漫的香味是臉上洋溢出的幸福笑臉,克里斯桃主動的把我拉進餐廳,向我展示著那一桌子的美食。
當那盤盤碗碗整齊的排列在兩米長的桌子上的時候,當看到那菜肴散發出的熱氣在半空中盤旋的時候,我才發現克里斯桃有多謙虛…這哪是「一點」啊,簡直就是滿漢全席!
「怎麼…怎麼做了這麼多啊?!」
我還沒來得及驚訝,許紹輝就替我開了口。那張大的下巴恨不得掉到地上去,張大的眼楮也好像要飛到那盛滿了美食的盤子里面去。
「呵呵,陳睿好不容易出院,自然要做的豐盛一點好好補補身子。在醫院吃的那麼少,在家里當然要把虧在醫院里的補回來。」
克里斯桃一邊說一邊走向那擺滿了美食的桌子的中央,伸手要去打開那擺放在桌子正中間的那個白色的砂鍋。砂鍋表面那紅紅綠綠的顏色充滿著中國的氣息,就好像是大街小巷里的街坊都會用來炖湯的那種。
「這是許先生特地從中國帶來的,他說只有中國的砂鍋才能炖出那股家鄉的味道。」
興許鍋里的東西是剛剛炖好的,當克里斯桃的手觸踫到鍋蓋的那一秒,手迅速就被那熾熱的溫度給燙得縮了回來。
「你慢點,還是我來吧。」
我本想上去幫她,但卻又被她攔了回去。
「你是病人,還是我來吧。」
她就像是個守護著家庭的母獅子,分毫不肯讓我靠近那個砂鍋。
「這可是今天這餐桌上最有營養的一道菜了!」
說著,克里斯桃便再次把被燙紅的手伸向那只淡白色的鍋蓋。盡管她笑得燦爛,但當看到她那只被燙紅的手的時候,便也覺得心酸的很。
「還是我來吧。」
話音還沒落,就看到歐陽澤從我的身後走出,徑直走向克里斯桃的身邊,搶先在克里斯桃之前拿起了那只鍋蓋。
男人的手不同于女人的手,相比起來男人的手更加的粗厚以至于這灼手的溫度絲毫傳遞不到歐陽澤的神經。
鍋蓋離開邊緣的一瞬間,禁錮在里面的蒸汽猶如被監禁了許久的犯人,看到外界的光芒後都一股腦的沖向空中,連帶著鍋里那股濃濃藥香氣息。
「這是歐陽先生從中國買來的長白山人參,補身養氣最好了,本來想在醫院給你炖出來,但是想想還是在家炖比較好,這樣也有點家的味道…」
等到白煙散去,我才看到了鍋里那炖的東西。那只參雖然被切成片狀,但卻整齊的排列在鍋的周圍,就連那些須都像充滿著生機的藤蔓,纏繞在鍋中雞肉的表面。
興許是炖的時間長了,那湯都變成了女乃白色,雞肉看著也是女敕白女敕白的,好像拿筷子輕輕一戳就能在那層薄薄的雞皮上扎出兩個洞來。
克里斯桃說的眉飛色舞的,眼神也時不時的向歐陽澤示意著。看得出她是有意要讓我們兩人和好,但是光只是一只人參的藥效卻醫治不好我身體上的創傷。
歐陽澤還是沒有放下手中的鍋蓋,兩眼都注視著那鍋人參雞湯,好像是在等待著那鍋雞湯的藥效發揮出來,等待著我會被那起死回生的藥效所醫救,等待著我的心會再次升溫。
「你不知道,這只參可是長白山那長得算好的了,歐陽澤可是花了大價錢,找了很多人才買到的。」
許紹輝小聲的湊在我的耳邊說著,怪只怪房間里太靜,但凡再有一點噪音,他便一定會把歐陽澤重金求參的經過仔仔細細的給我講一遍。
「哦。」
我沒有多說什麼,因為那雞湯沒有那麼容易醫治好我。
一鍋用金錢炖出的雞湯就換來了我的一個「哦」。歐陽澤的臉上的五味瓶被打翻一樣,那糾結的表情看著直讓人感到可憐。
他就像是一具雕塑,整只手都僵在了空中,就連那手中的鍋蓋都沒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