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是建在冰面上的,只有上了小木屋後面的帆船才能安全地進到里面。沈漾停下腳步,等著顧玉羅走了上來,拉著她的手,兩人一起上到帆船上,而後走進小木屋。
這個小木屋就是專門為垂釣的人建造的,小木屋前面結冰的湖面上有好幾個洞,看樣子不久之前已經有人在這里釣過魚。
沈漾帶著顧玉羅走到小木屋的窗子那邊,是一個玻璃的落地窗,沈漾拿著鑰匙打開了窗子,帶著顧玉羅坐到窗子外面,然後從包兒里拿出小刀,在冰面上劃開一個洞。
顧玉羅拿出魚竿,在魚鉤上放了一個大大的魚餌,將魚鉤扔進洞口,將線全放了出去,讓魚鉤墜直最底層。
果然,沒一會兒,就有魚上鉤了,顧玉羅驚了驚,立馬開始收線,沈漾也幫著她,好不容易將魚拉了上來,是一條和沈漾釣到的一模一樣的魚,只不過,還要比沈漾的那條大一些,有兩個手掌大小。
「再釣一條吧。」沈漾將魚扔進桶里。
顧玉羅點點頭,將放有魚餌的魚鉤遠遠地扔了出去,「你經常來這里釣魚?」
「嗯。」沈漾笑了笑,「一個人經常來釣魚。」
「怎麼……怎麼沒和你姐姐一起來?」
顧玉羅說到沈薇的時候,總要停頓一下,她並不想談及有關沈薇的事,沈薇在她心里,仿佛就成了一根刺。
沈漾搖搖頭,」我老姐一直忙著公司的事,哪兒有閑工夫和我一起釣魚消磨時間呢。」
顧玉羅點點頭,「現在你們公司是你姐姐在管理?」
「嗯,我老姐啦,不過她一個人撐公司也很累,我想為她分擔一些,她倒不願意,怕我給她添亂,幫倒忙……」
「就她一個人?」
沈漾撓撓頭,「哦,爸媽不在了,所以就老姐一個人。」
「你……叔叔阿姨不在了?!」顧玉羅一臉的驚異,「什麼時候?怎麼沒听你說過?」
沈漾面上完全看不出一丁點的悲傷,「我來芝加哥的時候,爸媽患病接連去世,公司的那些股東們怕公司的股票會下跌,所以都不讓對外公布。」
顧玉羅愣了幾秒鐘,「所以你才會來芝加哥?來幫你姐姐。」
「嗯,算了,不說這些了,專心釣魚!懶魚。」
「豬頭啦!」顧玉羅有些尷尬,「好啦,再釣一條魚我們就回去做水煮魚。」
沈漾點頭,「我當大廚,你給我打下手,昨天剛在大表哥那里學來了做水煮魚的秘訣,哈哈。」
顧玉羅翻翻白眼,「豬頭大廚!」
沈漾的父母去世的消息讓她震驚,再想想當初顧玉羅問及沈漾去美國的原因,沈漾支支吾吾地也沒有說清楚。看著沈漾無所謂地笑,她心里沒由來的一痛,沈漾心里究竟有沒有和表面一樣無所謂?
沈漾只是將傷口埋起來,讓誰也看不到,只在黑暗無人處,自己再翻出來tian舐。
天色漸暗,天邊彩霞飄飄,日頭已沒入一望無際的湖面,顧玉羅卻還沒釣到第二條魚……
「玉羅,走吧,兩條魚夠我們吃得了,再不走我就該餓死在這里了。」
顧玉羅煩躁地將魚竿丟給沈漾,實在受不了沈漾在她耳邊的哀嚎,「不釣了,走啦!」
沈漾喜滋滋地收起了魚竿,迅速地收拾好東西,坐上車之後和顧玉羅兩人直奔漢考克大廈。
不得不說,沈漾在這過去的大半年里,做飯的手藝好了不少,雖然大廚還比不上,但一般的小菜都難不倒他,洗菜、切菜樣樣拿手,刀功極好,看得顧玉羅贊嘆不已。
「沈漾,你該感謝我。」
沈漾一邊切菜一邊問道,「為什麼該感謝你?」
顧玉羅懶懶地靠在門框上,「如果不是我,你會學做菜?能有這麼好的刀功?好刀功都是練出來的。」
「你這麼說,也是哦。」說著,沈漾停下了手中的活,放下刀走到顧玉羅面前,將手搭在顧玉羅肩膀上,「懶魚,你說今天晚上兩條魚不夠了怎麼辦?要不然你也下鍋得了,我手藝很好。」
「滾!」
顧玉羅拍掉了沈漾放在她肩膀上的爪子,沒好氣地出了廚房,回到客廳里,打開電視開始看新聞。
不一會兒廚房里就傳出陣陣飄香,原本是不大餓的顧玉羅肚子里的饞蟲被勾起,在沙發上心神不安地坐了會兒,還是走到了廚房里。
沈漾正拿著鍋鏟在那兒熱火朝天地炒著菜,圍著一條藍色的圍裙,腳上穿著一雙藍色的棉拖鞋,認真的樣子儼然一個新時代的好男人典範。
「快好了嗎?」
沈漾蓋上鍋蓋,用圍裙擦了擦手,笑道︰「餓了嗎?再等一會兒吧,很快就好了。」
顧玉羅看著沈漾「噗嗤」笑出了聲,「家庭婦男!」
沈漾也不惱,走上前揉著顧玉羅的頭發,「我是家庭婦男,你呢?你在外賺錢養家怎麼樣?我就屈居在家里帶孩子。」
「哈,如果你願意帶孩子,還有那些家務什麼的你全包了,我就給你賺錢養家。」顧玉羅夸張地說著,一邊玩味地看著他。
「我願意。」沈漾深情款款地拉著顧玉羅的手,雙眼含淚地看著她。
顧玉羅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甩開他的手,「搞得跟結婚似的。」
沈漾笑道︰「你不是在求婚麼?我在家給你帶孩子,家務活全包,你賺錢養家,這不就是在求婚嗎?」
顧玉羅一臉被耍了的無奈表情,「好吧,但是真正的婚姻不是這樣的。」
沈漾搖頭,「我老媽當年也總這樣說我爸,‘你在家看孩子,家務活全包了,我賺錢養家’。那時候我爸求婚,也是這麼說的,兩人說要這樣過一輩子,只是我老媽有先天性心髒病,我爸身體一直不好,今年年初查出尿毒癥,沒半年就去世了,我老媽一直陪在她床邊,一直到他走得那一刻,我老媽哭著說,‘你不是說要等我?不是說要等我?’,後來我老媽受不了打擊,心髒病突發也去了。你怎麼能說,真正的婚姻不是這樣?不就是拉扯孩子,養家糊口嘛。」
沈漾語調輕松,但听在顧玉羅耳中,卻又是另一種味道,淒涼的味道。
顧玉羅嗅了嗅,輕咳了一聲,「那個,魚快糊了吧。」
「什麼!」
沈漾驚呼一聲,轉過身去急忙掀開鍋蓋,一股股黑煙冒了出來,沈漾急得都快跳腳了,顧玉羅上前急忙拔了電源,沈漾則哭喪著臉看著鍋里早已看不出是神馬的黑乎乎的東西,「水煮魚……沒了……」
顧玉羅掩著鼻子,「好了,變成黑焦魚了。」
沈漾吹頭喪氣地月兌了圍裙,打開廚房里的窗子,拉著顧玉羅走到走廊上,「去哪里吃?今晚是平安夜,那些飯館應該都滿了。」
顧玉羅低頭換鞋子,「去陳大哥那兒吧。」
「大表哥?你覺得他們會在平安夜乖乖地開著門等著我們去吃飯?」
顧玉羅抬起頭來,「難道不會?平安夜不做生意的?」
沈漾將圍裙扔進廚房,「夫夫兩人早就過甜蜜的二人世界去了,還開什麼飯館兒啊。」
顧玉羅恍然大悟,「那我們吃什麼?」
沈漾靠在牆上低頭沉思,「要不然,去吃街邊小吃?」
「芝加哥有街邊小吃?」
沈漾點頭,「有的。」
「是什麼小吃?」顧玉羅疑惑,來芝加哥這麼久,真沒見過芝加哥有什麼小吃,所謂小吃,應該都是中國的。
沈漾嘴角動了動,吐出兩個字,「熱狗。」
顧玉羅甚至于有把鞋子扔在沈漾腦袋上的沖動,你個二貨熱狗能當晚飯吃嗎?能嗎?!
沈漾看著顧玉羅凶神惡煞的眼神,縮了縮脖子,「去吃燒烤,那個可以當晚飯吃吧?只不過在黑人區那邊,也就遠一點,味道還是挺好的。」
顧玉羅頓了頓,「黑人區那邊?」
沈漾點頭,「嗯,要去嗎?」
顧玉羅走回屋子,「你等我一會兒。」
她將那把小手槍和自己的書放在一起,顧玉羅走進臥室,把小手槍從書堆里拿了出來,放進自己的包兒里,心仿佛要跳出來似的,不知為何,緊張地厲害。
顧玉羅夾著包走到走廊里,換上了鞋子,「走吧。」
沈漾開了大門,轉身又關了走廊的燈,跟著顧玉羅出了門。
沈漾依舊是開著公司那輛轎車,芝加哥的交通也沒a市那麼堵,即使一個在市中心,一個在城市南端,開車過去一個多小時就到了。
其實也不像沈漾說的那麼遠,只是在黑人區附近,兩人下了車,就見前面的一家人頭攢動的店,門口擺了十幾張桌子,人們都坐在外面喝酒吃燒烤,黑色、白色人種都有。
沈漾將顧玉羅帶了過去,老板竟然是個亞洲人,沈漾向顧玉羅介紹,這位老板來自日本,這家店白天是壽司店,晚上就做燒烤。
顧玉羅點頭,和沈漾一起進到店里面,才發現里面是非常清新的日式風格,兩人被服務員帶去了包廂,幸好還剩下一間。
沈漾點了些燒烤,還點了些壽司,就怕晚上吃太多燒烤對腸胃不好。
顧玉羅也很喜歡吃壽司,雖然沒吃到自己釣來的、沈漾做的水煮魚,來這里吃壽司燒烤也很不錯。
壽司和燒烤都端上來時,兩人早就餓壞了,幾乎以光速掃完了桌上所有的食物,顧玉羅一邊喝著濃湯,一邊模模肚子,「今晚吃的有點兒多。」
沈漾笑道︰「那就散散步,消消食。」
顧玉羅點頭,低下頭喝完碗里的湯,就被沈漾拽了出去。
兩人走出飯館,不知不覺就走進了一條清冷的小巷,天上揚揚灑灑地飄起了雪花。
沈漾戳了戳一旁的顧玉羅,「冷不冷?我給你當一回免費暖爐。」
「不冷,就算冷也不要。」
沈漾拽了拽顧玉羅的袖子,「你怎麼就這麼倔?」
顧玉羅將雙手放倒嘴唇前面哈氣,昂著頭,「我就是這麼倔。」
沈漾笑了笑,低頭喃喃道︰「也是吧,如果你沒這麼倔,我當初也不會回過頭來找你。」
顧玉羅哼了一聲,沒說話,繼續走著,雪花落到了她的眼睫毛上,漸漸化成小水珠。
沈漾轉過頭看著顧玉羅,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顧玉羅停下來轉過頭看他,「怎麼了?」
沈漾伸出手輕輕地府上顧玉羅的眼楮,擦了擦,指月復的溫柔和傳來的溫暖就像是暖流一般,一直流進了顧玉羅的心里。
「今天你沒吃到我做的水煮魚。」
「嗯。」
「以後我每天都做給你吃好不好?」
「嗯。」
沈漾微笑,溫暖的的手掌捧著顧玉羅的臉頰,眼楮亮晶晶地看著她,緩緩俯來,親了親顧玉羅冰涼的唇。
直起身來,笑盈盈地看著眼前的人,「懶魚。」
「豬頭!」
顧玉羅嘴角一絲笑,轉過身去繼續向前走,沈漾則是一臉蕩漾的表情,追了上去,拖著她的胳膊道︰「玉羅,我要吃水煮魚。」說完,他兩眼放光地看著顧玉羅。
顧玉羅偏過頭瞥了他一眼,大有怎麼給你點兒陽光你還就燦爛的意思,口中吐出一個字,「滾。」
沈漾乖乖閉了嘴,心中默默地打著如意算盤,這種事要慢慢來的嘛,第一步已經完成了!他已經親到顧玉羅了有木有!
「砰……」
是槍聲!在漆黑而寂靜的街道里格外的刺耳!
沈漾猛地回過神來,還沒來得及拽還在前面走的顧玉羅,就被一個黑影撲倒。
「**!玉羅!」
沈漾掙扎著想要推開身上的人,卻被死死地摁住。
「i!keepdown!missguissafe.(是我!快趴下!顧小姐她沒事。)」
沈漾被死死地壓在冰冷的地上,「tom!whathappen?!(湯姆!怎麼回事?!)」
他抬起頭看向前面,發現有幾個黑衣人正將顧玉羅護在身下。
「砰砰砰……」
又是幾聲槍響,沈漾直覺得那些子彈幾乎都從他的腦袋上飛過。
護著顧玉羅的幾個黑衣人趁這個空檔,向後掃射了幾槍,將顧玉羅拽了起來就往街道兩旁的樹木狂奔。
顧玉羅被突如其來的槍聲嚇到,她只覺得自己整個人正發著哆嗦,被那些保鏢掩護著躲到了樹干後面,後背冷汗直冒。
她想轉頭看看沈漾,卻連頭也不敢動,正想從包里拿出手槍,又是幾聲槍聲,她身邊的那個保鏢似乎中了槍,悶哼了一聲,而其他保鏢則將顧玉羅拎了起來,直接往街口沖去。
只要到了街口,人多的地方,就沒事了!
沒跑幾步,前面突然間竄出了一個拿著機關槍的人,拎著顧玉羅的保鏢和前面掩護她的那幾個人都是一愣,來不及趴下,就被機關槍掃射倒地,顧玉羅則正好被拎著她的壓在了身下,並沒有中槍。
那一刻,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在這短短的幾分鐘之間,顧玉羅仿佛一下子從天堂掉進了地獄。
她被迫趴在地面上,臉緊貼著冰冷的地表,感覺到似乎有熱熱的液體順著她後頸的領口流進了她的脖子,是血?!是壓在她身上的那個保鏢的鮮血……
顧玉羅此時就連牙齒都在打顫,根本管不了那麼多,她快要死了麼?她是不是快要被那個惡魔殺死了?
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緊緊閉著的雙眼緩緩睜開,前面赫然有一雙黑色的靴子,皮革制的軍靴!
不!她不能就這麼放棄,她這樣等下去才會被殺死!
原本在包里的手觸到了那個硬邦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