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慎尹非常懊惱地將手機摔到床上,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人行道上匆匆走過的學生們,從窗台上拿了煙盒與打火機,抽出一根煙來,放在嘴上點燃。
香煙吸進肺部時酥酥麻麻的,在香煙的那種刺激下,何慎尹猛地一個激靈,剛剛的緊張感和憤怒感在吸煙的過程中減少了很多,整個人都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他最開始接到這個名叫陳春的人的電話,是在半年前。
當時的聲音听起來是一個很年輕的男子,問他是不是何慎尹何先生,並說手中有一家公司要他來管理。何慎尹非常納悶,很是奇怪,想著如果是打錯電話,但是這個叫陳春的人又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而且,他的私人電話一般是沒人知道,陳春又怎麼會知道?
何慎尹想了想,便掛掉了電話,聯系了保鏢,要他們查詢剛剛那通電話的來源,保鏢們都查不出來。
結果在第二天,這個電話又打了過來,問他,是不是真的忘記了陳春這個人?
何慎尹這才記起來,在他小的時候,好像听他的父母提到過這個名字。
陳春又給了何慎尹一些提示,原來,這個陳春就是當年救了他的父親何志軒一命的那個人。
當時何志軒模著黑去工作,不料被幾個小混混纏上,差點被打死,這時候陳春出現,救了何志軒,並將他送進了醫院,還付了醫藥費,之後,他就消失了。
何慎尹恍然大悟,想要約陳春出來,報答他當時救過何志軒的事,但仍舊滿月復疑問。
陳春怎麼會知道他的私人電話?又為什麼要他去管理陳春手下的公司?
陳春卻拒絕了何慎尹的提議,只是要何慎尹去管理他的公司。
之後陳春便一直打電話,從管理公司漸漸地變成了繼承公司,何慎尹甚至私下里讓寧淺源查這個號,但是並沒有告訴寧淺源他就是陳春,他並不希望這個人就是當年害死顧玉羅父母的人,當然,他也覺得不可能是陳春。
但是就連寧淺源也查不出來,更讓何慎尹詫異的是,陳春之後打電話過來,竟然知道何慎尹找了人查他,他還告訴何慎尹,恆遠集團早晚會倒閉,並說,要何慎尹繼承原本就屬于他的東西。
何慎尹听得不甚明白,只當這個人是瘋子,于是將他拉進了黑名單,但是之後他又換了不同的號給他打,平均每周一次的頻率,何慎尹實在無法,卻又做不了什麼事來阻止他。
偶爾陳春也會在電話里說些其他的事,會說說他的老板生前所做過的一些豐功偉績,或者說說他的公司。
何慎尹也只當是听一個神經病嘮叨一般,這半年也就這麼過來了。
他甚至一直都不覺得,陳春會害他身邊的人,因為陳春畢竟救過他的爸爸。
但是直到顧玉羅說出有個叫陳春的人要追殺她,何慎尹的心猛然間就如墜入冰窟中,陳春行蹤不定,就連寧淺源都查不到他的所在,如此神通廣大的陳春,何慎尹兩相對比,又找到了許多兩人的共同點,越想越怕。
難道這個與他通話半年的人就是追殺顧玉羅的人?!
何慎尹已經沒任何辦法了,只好打電話警告他,只能保護好顧玉羅,他猜測陳春應該不會殺他,既然當年陳春救了他的爸爸,現在又要何慎尹繼承他的公司,那麼陳春一定不會殺他。
所以何慎尹只能時時刻刻地守在顧玉羅身邊。
整個中午,何慎尹都在煙霧繚繞中,想辦法解決眼前這個非常棘手的事。
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午,何慎尹拿了手機塞進褲兜,又將抽得只剩小半盒的香煙和打火機一並裝了進去,出門去接顧玉羅。
何慎尹站在顧玉羅公寓樓下,看到窗簾還緊緊地拉著,便給她打了電話,響了三聲就被摁掉了,接著,窗簾被拉開。何慎尹在樓下看到顧玉羅揉著眼楮,端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喝了幾口水,然後拿了幾本書,就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中。
何慎尹向前走了幾步,走到了公寓大門口,盯著公寓的門,等著顧玉羅出來。
在何慎尹的預料之內,沒有發生任何意外,顧玉羅懷中抱著一摞書推開門,卻在推開門的一瞬間,被嚇了一跳。
「哎呦,何慎尹,你怎麼在這兒?嚇死我了……」
何慎尹有些失神,盯著顧玉羅看了好一會兒,這才上前摟著顧玉羅,笑道︰「我在這兒等你,畢業論文快寫完了麼?下周就要交給導師了。」
顧玉羅一邊向前走一邊點頭,「嗯,快寫完了呢,最後再整理一下資料,就好了,你呢?」
「我也差不多了。」何慎尹摟著顧玉羅向前走了兩步,轉過頭又道︰「以後不管去哪兒都要給我說一聲,知道麼?發現什麼可疑的人,要第一個通知我,知道嗎?」
顧玉羅連連點頭,「哎呀,我知道了,你怎麼也變得這麼嗦了,比寧淺源和二叔都嗦。」
何慎尹搖著頭苦笑,「那就當我嗦好了,總之,你一定要小心,知道嗎?」
「知道了!」顧玉羅重重地點頭。
何慎尹抬手模了模顧玉羅的頭,「對了,二叔是誰?」
「何志潛啊。」
「為什麼要叫他二叔?你這是……已經入了我何家的門了?」
顧玉羅翻翻白眼,「當然不是,二叔太二了……」
何慎尹︰「……」
「你不覺得麼?」
何慎尹想起之前何志潛做的那些荒唐事,抽抽嘴角,非常認同地點點頭,「嗯,是很二……」
兩人肩並肩向圖書館走去,芝加哥的深秋沒有刺骨的寒風,反而整個季節的氣候都非常的舒適,道路兩旁的樹的葉子都已變黃,微風拂過,時不時地掉下來幾片葉子來。
匆忙間準備畢業的何慎尹與顧玉羅兩人,什麼都來不及想,眨眼間就已經到了要交畢業論文的時候。
其實芝加哥大學正常的畢業時間應該是每年的六月份,但是因為何慎尹與顧玉羅都是特招留學生,去年春季的時候來讀書的,到了今年冬季,正好兩年的學習時間,該學的也都學完了,又是上面有人的,便提前畢了業,也參加不了每年夏季商學院盛大的畢業典禮了。
所以在這個時候畢業的就只有顧玉羅與何慎尹兩人。
並沒有畢業典禮,只是交了論文,然後進行論文答辯,就完成了在芝加哥讀mba的學業,算是畢業了。
這幾日,何慎尹就像是跟屁蟲一般,除了睡覺與上廁所,其他時候,何慎尹幾乎一直都黏在顧玉羅身邊,並且比之以前溫柔了不少,罵不還嘴打不還手,讓顧玉羅幾乎產生了一種,在她身邊的這位不是何慎尹,而是一直被她欺負的沈漾。
顧玉羅這幾天的日子倒是過得很舒服,被何慎尹幾乎是捧在了心尖兒上,沈漾就不同了,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非常頹廢的狀態,而他也沒有在意,就連自己的姐姐沈薇也如他一般可憐模樣。沈薇看著沈漾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早就心生出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無奈感。
沈漾實在被折磨到不行,而且他也有先天性心髒病,這個是遺傳的,想當初大表哥出櫃,它要了沈漾大姨媽的命,之後他的父親因病去世,他的母親一口氣沒上來,又要了他母親的命,而這些天來,沈漾的藥瓶一直都被他捏在手中,因為只要他一想到顧玉羅,雖是都有可能一口氣沒上來,然後兩腿一蹬,去九泉之下見他的爸爸媽媽。
沈薇實在看不下去自己弟弟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她雖然也被何慎尹拒絕了,但是心里承受能力要比沈漾好上許多,因為被何慎尹拒絕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喂,我說老弟,你別一副行尸走肉的德行,跟吸了白粉似的。」說著,她將沈漾嘴里叼著的煙抽走,摁滅在一旁的煙灰缸里。
沈漾面無表情地從地上拿過煙盒,又抽了一根煙出來,點燃放在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
沈薇猛地躲過沈漾口中的煙,「你他媽不要命了!不就是失戀了?你老姐我也失戀了!你至于麼?!不就是一個女人麼!」
沈漾轉過頭看著沈薇的臉,抽了抽鼻子,低下頭靠在了沈薇的肩上,「姐……」
原本是一肚子氣的沈薇被這一句姐姐弄得沒話說了,頓時心軟了下來,模了模沈漾有些扎手的短發,「我知道你心里難受,姐也難受。」
「姐,我想再看看玉羅一眼。」
沈薇模著沈漾的頭發的手頓了頓,狠下心來道︰「你們不可能了,何必還要看一眼呢?」
沈漾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她,我想把一些事都說清楚。」
沈薇點頭,嘆了口氣,自嘲道︰「也好,把一些事說清楚,心里也就沒有遺憾了,我們姐弟兩還真是可憐吶。」
「也不是有沒有遺憾,我只是想要說清楚,我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好啊,是該說清楚了……」沈薇閉上眼楮,靠在身後的牆壁上,喃喃︰「記得隨身帶著藥啊,老弟。到時候不管玉羅說什麼,都要忍住,怎麼老爸老媽就把心髒病只遺傳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