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樓,到林清芳的臥室門口,沐瀾敲了敲門,半晌里面傳來一個有些沙啞的女聲,帶著一絲滄桑的味道,還有濃濃的疲倦。
「淺淺,我沒有胃口,別再給我送飯了」
「小姨,是我,沐瀾,我可以進來麼」沐瀾小心翼翼的問道,耳朵緊貼在門上听著屋內的動靜兒。
過了好一會兒,才听見林清芳道「進來吧」
「嘎吱」一聲,沐瀾推開門,走進屋內。林清芳半倚在床靠上,臉色很是蒼白,看上去狀態十分的不好。
「你都知道了」林清芳苦笑著問了一句,沐瀾點了點頭,然後在床沿邊上坐了下來。
沐瀾正要開口,卻叫林清芳搶了先,她說「別再勸我了,我心意已決」
「小姨」沐瀾咬著唇不知道說什麼好,其實說是來勸,可是根本沒想好要怎麼勸。
「瀾瀾,當初我一意孤行要你來夏家生活,你心里定然是埋怨我吧,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我對你怎麼樣,我心里都有數。你是姐姐唯一的孩子,可我對你」
「小姨,我過得很好」沐瀾嘴角彎彎笑著應道,打斷了林清芳。「如果不是你的一意孤行,或許不會有今天的我,如果你當初沒有把我帶回夏家來,我帶給鐘家的負擔肯定會很大,那也是我不願意看見的,所以說我並沒有怪你」
雖然從前幾年開始,林清芳對自己的態度冷淡了,夏桑淺也討厭自己,可她還是感激,感激有了林清芳的決定,讓鐘家的負擔更加輕一些。
「這東西,是時候給你了,是外婆留給你的,這些年一直在我這里保存,但是現在你已經成年了,有能力承擔這些東西。」說著,林清芳遞給沐瀾一樣東西,沐瀾一看呆了一下。
她跟外婆住的那段日子,是她覺得最難熬的日子,老人對她要求頗高,動不動就是打罵,沐瀾對她心里是存著怨的,就是因為她不同意爸爸媽媽在一起,媽媽不得已跟她決裂,她既然不認媽媽這個女兒,為什麼最後還要把她給弄回去,這是小沐瀾心里的執念。
只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外婆去世,所有的家產獨獨留給她一個人,那個時候她小,那些東西便讓林清芳代為保管了。說起來,沐瀾算是個小富婆了,前幾年,林家老房子拆遷,得了一筆不小的補貼,還有一套房子。
這些東西,若林清芳不提,她全然記不得了。
「小姨,你」沐瀾推拒著不敢接,林清芳的這個舉動,讓沐瀾看清楚一件事情,這婚鐵板釘釘,是離定了。
「接著罷,本來就是你的東西,我攥在手里,也不是個事兒。存折里面的錢,前幾年我拿去做了投資,這幾年也賺了不少,前段時間,我已經把錢收了回來,連同賺的那些,都在里面。存折是以你的名字開的戶,密碼是你的生日,還有那套房子,也在你的名義下。有了這房子還有這錢,就算是沒有了夏家,你依舊過得很好」
「小小姨」沐瀾哽咽了,她實實在在沒有料到,不知不覺中,林清芳為自己做了這麼多。她還能說什麼呢,她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別哭,我做這些也不是要你念著我的恩,你媽媽是我親姐姐,我為你做這些都是應該的。你在夏家過得不開心,這些我都看在眼里,所以趁著這次機會,我會跟大家說,讓你獨立出去」
搬出去徹底離開夏家的願望,就這麼實現了,可沐瀾高興不起來,一點也不高興。她以為自己很討厭這個地方的,可是當得知要離開的時候,她心里竟生出一種不舍來。
「怎麼樣,二媽怎麼說」
沐瀾死死的抿著唇,一句話沒有說,搖了搖頭,夏桑詠一臉失望。沐瀾很失落,告別了夏桑詠,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間,她坐在床上,雙腿蜷縮著雙手環抱著膝蓋,然後把臉深深的埋在了臂彎里,林清芳給的存折房產證還有那個只有她一個人的戶口本就放在她的腳邊,可心里空空的。
不日,她就可以離開這兒了,可以過自己的獨立生活了,可是不開心,一點也不開心。
「砰」地一聲,門被踢開,沐瀾抬臉一看,夏桑淺眼楮紅紅的,一臉怒氣的站在門邊盯著自己。
這位大小姐一向的喜怒無常,沐瀾已經習慣了,她今天沒有心情應付她,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將下巴埋進了臂彎。
「鐘沐瀾,我要你離開夏家,現在立刻馬上,然後徹底消失在我們的面前」夏桑淺走近,語氣中帶著恨意與狠意。
「走不走,是我的選擇,你管不著」第一次,沐瀾反駁了她的話,她的心情很糟糕,對這位大小姐自然也和顏悅色不起來。
「我討厭你,你根本就不屬于這個地方,如果不是你,我爸跟我媽,就不會離婚了,我討厭你,你怎麼不去死」
「你說什麼」沐瀾瞪大了眼楮望著夏桑淺,樣子顯得有些猙獰。
「你怎麼不去死」夏桑淺一字一句惡狠狠的說道,她當真恨她恨得打緊呢,沐瀾很疑惑,為什麼呢?
「不是這一句,小姨跟小姨夫離婚,因為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說清楚」沐瀾逼近夏桑淺,飛快的問道。這一刻,她想起來夏桑淺先前說的那句話,夏桑淺不讓她進去給林清芳添堵。
看來那話,不是因為夏桑淺氣急了才那麼說,真有原因,還是因為她。
「好,既然你想知道,我現在就告訴你。因為你,還有你媽,我爸跟我媽要離婚了」
這句話,叫沐瀾更加疑惑了,跟她母親有什麼關系。隨後夏桑淺的解釋,終于讓沐瀾弄懂了一切,為什麼夏桑淺那麼討厭自己,林清芳這幾年的對態度會那麼奇怪了,原來是那樣,竟然是那樣
「現在你知道了,該滾出夏家去了吧」
「知道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沐瀾怔怔的回答。夏桑淺走了,沐瀾下了床,然後找出行李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這一次是真的要徹底離開了。興許她離開了,他們就不會離婚了,畢竟這一切,跟自己有關。
她的東西不多,加上搬了許多去夏墨繁那兒,所以一會兒就收拾完了。望著這個睡了十多年的地方,沐瀾心情是復雜的,將行李箱放在了角落,沐瀾決定去袁淑香那兒看看,怎麼也得跟大家道個別啊。
「福嫂」
「表小姐,你可舍得回來了,老夫人都念叨你好多回了,說瀾瀾怎麼還不回來看看我,是不是把老婆子給忘掉了」
「哪兒啊,我這不是回來了麼。對了福嫂,最近女乃女乃身體怎麼樣,吃飯吃的多不多啊」沐瀾笑了笑問道,夏老夫人是在這個夏家除卻夏望淵跟夏桑詠對她最好的人了,今後走了,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回來看看她,沐瀾很是擔心她的身體。
「人到了一定年紀,還不就那樣,你進去看看吧。對了,四少也在」
沐瀾轉身就要進屋了,忽的听說夏墨繁也在,身子頓了頓。給他打電話沒有接,原來是回這邊來了。
剛踏進客廳,就听到臥室內傳來嘻嘻哈哈的聲音,還有一個脆脆的女音,沐瀾身子僵了一下,那個聲音听著很年輕,是個年輕的女孩。沐瀾發覺自己的喉嚨有點兒堵,這夏家除了她跟夏桑淺,就沒有年輕女孩了,那個女孩會是誰呢?
夏墨繁也在,會跟他有關系麼,沐瀾嗓子干干的,頓時衍生了一種掉頭走人的沖動。只是最後沒有走,僵著身子敲了敲門,然後走了進去。
「女乃女乃,我來看你了」沐瀾笑著說,然後打量起屋里人來,是許青歡。松了口氣,夏墨繁說過,她是夏知榆的女兒,還好還好。
「是瀾瀾啊,快來快來,讓女乃女乃好好看看」沐瀾依言走了過去,在老人面前蹲了下來,乖乖巧巧的。可視線還在屋內轉悠,這屋子總共就那麼點面積,望完了,也沒有發現夏墨繁的影子。
心里奇怪,福嫂不是說他也在的麼,人呢。
「瀾瀾,在找什麼」袁淑香雖說上了年紀,可眼光依舊毒辣著呢,不然怎麼說是夏老夫人,在這個圈子浸銀了無數年的老人兒。
「沒沒什麼」沐瀾結結巴巴的回到,模樣羞赧。對夏老夫人,自墨玉貔貅的事情過後,沐瀾這心頭就感覺怪怪的,既然那物件兒是夏墨繁讓她給送的,她又叫自己去夏墨繁那兒住著,那自己跟夏墨繁的事情,她是否知曉。
這當然是沐瀾自己的猜測,可是到底是不是真的,她無從驗證,總不能撕開了問。
經由著袁淑香的介紹,沐瀾跟許青歡算是認識了,袁淑香對許青歡的解釋很簡單,就是我孫女,沒有過度的解釋,沐瀾也不好開口問的。三個人在屋子里面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忽的外面傳來一個女聲,沐瀾听著有些耳熟,抬起頭去看,整個人霎時頓住。
夏墨繁一臉酷酷的表情站在門口,臂膀上掛著個女人,那人還很眼熟,正是沐瀾認識的梁思陌,那個被安排著要跟夏墨繁在一起的人,夏家內定給夏墨繁的未婚妻。那兩眼站在一起,實在太礙眼,沐瀾不忍心再看,撇過了腦袋,心里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