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你好好休息啊,有什麼事情再按鈴叫我就是」說著,護士伸手去接沐瀾手里的手機,沐瀾看出她的眼里有股擔憂。
「恩」點點頭,沐瀾應下。有些事情,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個世界,怎麼會那麼的奇怪了,你最親近的人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反而不在身邊,可是那些不認識的人,在你孤立無援的時候,卻朝著你伸出了援手。
大人們總是告誡孩子,社會現實黑暗,可眼下,沐瀾卻看到了最最光明的一面。與她恕不相識的許盡歡叔佷,還有眼前的這個護士,他們對她的關心,她體會得到,也許這些不過是外人的同情,亦或者憐憫,但至少讓她的心,不那麼冰冷。
借由這件事情,或許她真的應該冷靜下來,好好考慮一下自己跟夏墨繁之間的關系,要如何繼續下去了?眼下,橫亙在他們中間的問題已經太多了,沐瀾已然有些力不從心了,未來還會發生什麼,她無法預料,這條路只會越走越難?
她,要繼續麼?
「電話一定是找你的」護士剛走到門邊,手機便響了起來,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將手機塞到了沐瀾的手里,鈴聲還在繼續,沐瀾微愣了一下,看見來電號碼,確然是她耳熟能詳一直想要打通卻沒能打通的那個。
可眼下,她忽然猶豫了,到底要不要接這個電話。
「麻煩你幫我掛了,我不想接」沐瀾做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她需要冷靜一下,好好考慮。得知失去孩子的那一會兒,沐瀾很是傷心,第一個人想到的便是夏墨繁,可是她找不到他。可眼下,等她可以跟他取得聯系的時候,沐瀾卻猶豫了。
「電話已經幫你接通了,你要不想接,自己跟他說吧,我先走了,拜拜,有事叫我」
「你」沐瀾郁悶的不知道說什麼好,那小護士,怎麼可以擅自做主幫她接通了夏墨繁的電話,要知道,她現在心亂如麻,根本不知道要跟夏墨繁說些什麼,大聲質問,還是對他哭訴。
「喂喂是誰?說話」緩緩拿起手機放置在耳邊,那段傳來她朝思暮想的聲音,沐瀾哽咽了,忍了許久的淚水,終于劃出了眼眶。
「夏墨繁,是我」咬了咬牙關,幾個深呼吸之後,沐瀾這才緩緩開口。
「瀾瀾怎麼了,是不是肚子又疼了,還有,你怎麼用這個號碼給我打,你自己的手機呢」
「我沒事兒,手機忘家里了,借的別人的。夏墨繁,你在哪兒,我想見你」沐瀾竭盡全力,讓自己的語氣听上去若無其事,心里卻在質問自己,這到底是在做什麼。那個孩子沒了,他也該有知情權的,可是一想到,這兩天夏墨繁反常的舉動,他跟挽鐲母女之間的關系,還有今早天沒亮就走了,到底所為何事?
一想到這些,沐瀾心里就堵,便不想見他了。可嘴上,卻說著違心的話,她到底要做什麼?
「沒事兒就好,不過等有時間,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好」
「你在哪兒,我去找你,我們現在就去醫院檢查,好不好」語氣中,帶著討好,亦或者可以說是試探。沒錯,她是在試探,試探這個男人,到底還能叫自己失望到什麼樣的程度。
「現在不行,明天,我把明天的時間空出來,到時候陪你去醫院好不好」
「你在哪里嘛,我想你,想見你」听著明明是撒嬌,可是沐瀾的眼里,卻又一股揮散不去的悲涼。夏墨繁,你可千萬不要叫我的心徹底的涼掉。
「」
「我肚子又疼了,夏墨繁,我肚子又疼了」見那端不說話,沐瀾焦急,情急之下,不得不做出這番舉動了。一邊說話一邊抽氣,可叫人听上去,卻是半真半假,有種撒潑耍賴的意味。
夏墨繁又怎能听不出來,弄不懂沐瀾這到底是怎麼了,可眼下,他是真的有事兒走不開,再聯想到幾個小時之前,她疼得是那樣厲害,也不敢不信。
「你現在在哪兒」
「你要來找我麼」沐瀾眼里泛起一絲暖意,他到底還是關心她的。
「不是,我現在身邊有事兒的確走不開,你在哪里,告訴我,我讓人過去找你,等我這邊忙完了,就去看你,乖」
「算了,我沒事,剛剛是逗你玩兒的,好了,就這樣,掛了,你忙吧」說著,臉色灰敗的掛了電話,到底是她太天真,還是太愚蠢。掛斷電話之後,沐瀾刪除了所有通話記錄,考慮到那個小護士自作主張幫她接了電話的前車之鑒,沐瀾將夏墨繁的號碼直接拉進了黑名單,然後才按鈴還了手機。
「護士小姐,我想問一下,我大概什麼時候能出院」這兒讓鐘沐瀾有些透不過氣來,病房里面就只有她一個病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護士走了之後,望著潔白的天花板,聞著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這兒的一切都讓她覺得無比的壓抑。
若是再不離開,她想她會瘋掉吧。
「流產,這個可大可小的,正常的話,術後觀察兩個小時,沒什麼大問題,就可以出院。但是你進來的時候,情況有些危險,所以醫生說讓你留院觀察一天,免得落下什麼病根兒。你還是趕緊通知你家人來一趟,身邊沒個人照顧,對你的恢復很不好」
「我家里人都不在這邊,能麻煩你幫我找個可靠的護工麼,錢,不是問題」
「正好,我剛好認識一個,等會兒我帶來給你看看。還有,就算是出院,也還得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如果身子養不好,很容易造成不孕不育的,你還是注意一點吧」
「恩,謝謝你」經過那個護士的介紹,沐瀾認識了梅芳華。一個四十多歲的農村婦女,樸實而善良,據說有三年的護理經驗,見過人之後,沐瀾就答應下來,在她恢復的段時間里,讓她來照顧自己。
對梅芳華,沐瀾很有好感,總是親切的叫她梅阿姨。而梅芳華,對沐瀾也是極為的照顧,知道她小產,天天都變著花樣給她熬湯補身。在醫院觀察了一天之後,沐瀾就出院了,然後找到了現在這個臨時的住處,對夏墨繁那邊的交代是自己回桐花幾天。
夏墨繁似乎真的很忙,因此對沐瀾的說辭,沒有一絲的懷疑,只是叮囑沐瀾,好好照顧自己,天氣冷了,別著涼了。
「梅阿姨,別忙了,過來跟我說說話好麼」沐瀾躺在鋪滿棉被的搖椅里面,對著屋子里忙前忙後的梅芳華說道,這個住所,是沐瀾找中介臨時租來的,屋里面所有家具一應俱全,除了她睡的被子是新買的外,別的都是現成的。
盡管沐瀾一再跟梅芳華說,屋子只是臨時居住,不用見天的天天打掃,可這個勤勞慣了的農村婦女,就是閑不下來。用她自己的話說,生來就是勞碌命,閑下來了,就渾身不自在。沐瀾與她相處了幾天,相處的極好,雖然是雇佣來的,可是對沐瀾的好,卻是實實在在的,完全是當親閨女一般的疼愛。
「囡囡,別急,阿姨,就來,就來,馬上就來」嘴里是這麼說著,可是手上的活兒,卻是一刻不停。
「梅阿姨,你別忙了,這屋子住不了多久的」沐瀾笑嘻嘻的勸說,經過幾天的緩沖,心情總算晴朗一些了。那些叫她難受的事情還在,只是暫時不想去想而已。
「沒事兒,這個,可比我在家干的活輕松太多了,不累」將濕漉漉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梅芳華笑的很靦腆,那種城里人沒有的淳樸,已然刻在了她的骨子里面,這也是為什麼沐瀾如此喜歡她的原因之一。
對自己的生母,沐瀾印象十分的淡,就算有,也是通過別人口中的形容進行描摹。那是一個帶著仙氣兒一般的人物,對她來說,可望而不可即,她還來不及對她認識得更深一點,她就離開了。
相比而言,沐瀾反而希望,自己的母親,像是梅芳華一般,是個簡單平凡的農村婦女,那樣,自己的人生也會變得不一樣吧。
「梅阿姨,我有個不情之情,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答應我」
「囡囡,可千萬不要這麼說,你有什麼事情要我做的,只管說,是不是想吃什麼了,告訴阿姨,我去給你買,外面買不到的,阿姨給你做」
「我想認你當干娘」沐瀾緩緩而道,每每听見梅芳華叫她囡囡,沐瀾就格外的親切,覺得她就像是她的媽媽。囡囡,是南方人方言里對女兒親昵的叫法,梅芳華有個小女兒小名就叫囡囡,囡囡跟瀾瀾音調有些近似,梅芳華普通話不太好,總是把瀾瀾叫成囡囡。
跟沐瀾熟悉了之後,她就告訴沐瀾,說每次叫沐瀾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在叫自己的女兒。一來二往,次數多了,沐瀾便有種錯覺,眼前這個農村婦女,真是自己的媽媽。
「這個這怎麼成,囡囡,不鐘小姐,我只是一個農村婦女,怎麼配當你的干娘」梅芳華受寵若驚,急忙說道,樣子十分的窘迫。
「梅阿姨,你千萬不要這麼說,什麼配不配,我願意認你,你願意收我,這就都不是問題。我喜歡你叫我囡囡,我想認你做媽媽,你不願意收我做女兒麼」
「倒也不是不願意,只是,我何德何能,能有你這麼好的女兒」
「那就是答應了,干娘,以後我可就是你的干女兒了,可不許反悔」見梅芳華猶豫了,沐瀾趕緊的趁熱打鐵,生怕人反悔了,甜甜的喚道,嘴兒像是抹了蜜似地,這可真真是這段時間以來,讓她最最高興的一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