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吃晚飯,餓著肚子,這一覺睡得也很不塌實。
特別是古代的床舒適度堪憂,沒有席夢思,沒有褥子,沒有松軟的枕頭和被子,感覺非常不好。
床上是一床用席草編成的涼席,躺在上面,感覺身下光溜溜地總要朝旁邊滑去,枕頭里裝了麩子,腦袋一動,「沙沙」著響。
在上面滾了半夜,這才迷糊過去。
第二日起床,蘇木感覺眼皮浮腫,再看小蝶,眼楮也是紅紅的,估計是夜里又哭過。
二人都有默契地今日中午開宗祠即將被人奪去產業的事情,至于蘇木昨天去縣衙干什麼,又是什麼樣的結果,小蝶也沒有問。在她看來,大少爺雖然好象換了一個人突然開慧了,可他如今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不懂得人情事故,又不認得人,能做成什麼事?
至于蘇木,則是心中已有定計,自然一身輕松。自己如果連這一關都過不了,還談得上在這個世界上混得風生水起?
開宗祠的時辰定在午飯之後,那是因為蘇家本是個大家族,族中長者並不都住在老宅里,有不少人在分家之後在保定府的其他地方另有產業,要將所有人聚集在一起,需花些時間。
閑著無事,蘇木又來到書房,伸手從書架上抽出父親留下的書,準備隨便讀讀打發時間。卻不想這本書在質地比起其他書要軟上許多,定楮看去,卻是一本手抄的《論語》。
這本書的紙張倒也不錯,都是裁剪得整齊,就是字挫了些,寫得歪歪斜斜不成筆鋒。
很多地方還寫錯了字,涂上了污跡。
不用想,這是自己以前的手筆。
再看了看書架,同樣的手抄本還有不少,《大學》、《孟子》、《中庸》,四書都全了。
五經好象也有,加一起不少字,顯然是花了不少時間。
記憶中,父親那張嚴厲的臉又浮現出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抄,通通給我抄一遍,再背熟了。」
四書五經倒背入流,乃是這個時代的讀書人的基本功。只有將沒一句都背得熟了,這才談得上理解和融會貫通。
可惜當年的蘇木天生痴呆,卻沒有這個本事,平日間也沒少挨父親的戒尺。
再看看那歪歪斜斜的書頁中夾雜了不少清秀挺拔的館閣體小楷,密密麻麻地寫了不少,都是注釋,雖然都是朱子的原意,卻顯得深入淺出。這是父親留下來,看來,他老人家以前可沒少在自己身上花工夫。
只可惜,當年的蘇木根本就不是讀書的料,再怎麼費心教育也是無用。
蘇木一邊隨意地看著,嘴角帶著一絲微笑︰「從古到今天一千多年,中進士的加一起不過十萬。如今的大明朝超過一億人口,想在科舉這條道上殺出一條血路的起碼有上百萬之巨。每三年一次的會試也不過取三百名左右的進士,平均下來每年也不過一百人。你想擠進這一百人之中,還得從縣試、府試、院試、鄉試一步步考上去。用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來比擬,也不能形容其萬一。多少讀書人十年寒窗,就能個舉人也中不了,更別說進士了。」
「想當年父親也算是保定府有名的才子,中了舉人之後,一口氣考了三屆,十年下來,也一樣中不了。連父親都這樣,換成我這個傻兒子,可能嗎?」
「凡事有了投入,就得要看到投資的回報才好,這筆投資可不合算啊!」
蘇木本來自于一個功利化的世界,覺得父親當年存著讓自己讀書入仕的心思實在可笑。
也不打算在這條路上走到黑,為一個虛無飄渺的目標費那麼大精神,若是去做其他事情,早就擠身成功人士了。
他現在全副心思都想著看能不能利用現代人的知識發財,比如釀酒、燒水泥、燒玻璃什麼的,小說中那些穿越者不就是這麼干的嗎?
閑著無聊,蘇木前世本就在,對國學還是很有興趣的,就抱著書對照著父親留下的注解,再結合案頭那本《朱子四書注解》看起來。
讀不了兩頁,蘇木就發現不對,他常常是看了上一句就能記起下一句說的是什麼。不但四書五經的原文,就兩朱熹的注解和父親的注釋都能背得絲毫不差。
這個發現讓蘇木抽了一口冷氣,以前在大學教書的時候,《論語》不長,倒能通篇背誦,至于〈大學〉、〈中庸〉和〈孟子〉那就免了吧。反正教書的時候只需拿本書照本宣科就是了,實在不行,帶上筆記本電腦進課堂,相關的研究資料一搜一大堆,根本就用不住花那種笨工夫。
「以前那個蘇木不是個傻子嗎,卻怎麼會這麼厲害?」
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蘇木曬然一笑,突然明白過來,這事情還得用隱性記憶個顯性記憶來解釋。
沒錯,當初的蘇木是比較傻,可父親卻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血,十多年下來,在他的耳提面命下,蘇木已經將這些儒家經典囫圇地背了下來。只不過,當時背下之後也沒過心,被快被他忘記了。
但這些背過的書卻並沒有因此消失,而是被當成無用的記憶被深埋在腦海里。
如今,這具身體換了個主人,加上蘇木又是個愛讀書的。于是,因為某種莫名其妙的原因,背過的書就被當成有用的顯性記憶重新浮現出來。
「大腦當真是人體之中最玄奧的器官啊,這倒是有趣!」蘇木突然想,自己如果現在穿越回了現代社會,依舊去做那個助理講師。憑借這些記憶,混個教授甚至國學大師當當也是毫無難度。
這些知識屬于父親,古代一個從科舉場上刀口沾血殺出重圍的舉人比起現代的國學專家強太多了。
當然,如果自己接下來的日子不時常溫習,這些知識和記憶肯定會被再次當成無用信息被自己逐漸忘卻。
不管自己將來做什麼,能夠背誦這麼多儒家經典總是好的,再說,我對國學也有濃厚的興趣,今後不妨多讀讀打發無聊的時間。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很快就到了午飯時間。
據從伙房回來的小蝶說族中的長者們都過來了,大約是沾他們的光,四房的伙食不錯,今日中午居然看到葷腥,有一碟子火腿,米飯也是上好的精米。
一想到即將開始的宗族會議,又畢竟是個小女孩,小蝶臉上的憂慮終于掩飾不住,端著飯碗只覺得難以下咽。
倒是蘇木吃得暢快。
還沒等飯吃完,就听到門外有人笑道︰「兄長正在用飯嗎,趕緊些,開宗祠了,長輩和三叔四叔都在等著呢!」
說話的正是蘇瑞聲,他得意地走進屋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屋中二人,隨意一拱手︰「愚弟見過兄長。」
他已經知道自己將要過繼到大房,心中得意,吃過午飯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跑過來催促。
「當!」一聲,小蝶手中的飯碗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蘇木眉頭一聳,轉頭看著蘇瑞聲,嘴角帶著一絲嘲諷。
可惜蘇瑞聲沒有看到這一絲笑容,得意地一揮扇子,反呵斥這小蝶︰「你這小丫頭毛手毛腳的,怎麼這麼不小心。罷了,今日是我蘇家的大日子,就不與你計較,以後若再犯,絕不輕饒。」
小蝶身體微微發顫抖,蹲在地上,手中捏著一快破瓷片。
蘇木淡淡道︰「瑞聲你還沒過繼到大房就好威風啊!」
蘇瑞聲呵呵一聲︰「兄長痴一陣呆一陣,將來也撐不起門面,傳了出去,豈不讓別人笑話我們蘇家。你也不用擔心,將來有小弟呢!今日晚上我便搬過來。對了小蝶,本少爺也不帶人過來,你以後就做我的貼身丫鬟吧!」
說完話,目光就熱熱地落到小蝶身上,心中大動,這小丫鬟還真是不錯。當初她在家中也就是一個黃毛丫頭,根本不起眼,這才被發派到呆子這里來。卻不想三年之後,就出落得如此美貌,真真是女大十八變啊!蘇大呆子好運氣,竟然這麼一個漂亮女人,如今卻便宜我了。只等我一過房,這小妮子落到我手頭,還不依著咱的性子予取予求。
干脆,今晚就破了她的身子。
想到這里,蘇瑞聲只感覺一股熱氣在小月復中升騰而起,再遏制不住。
小蝶一驚,手中的瓷片割破了手指,一絲鮮血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