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句話,狀態這種東西實在是無從琢磨,蘇木也知道強寫下去沒有任何意義,索性就放棄了,將昨天寫的稿子往桌子上一仍,轉身出門去了,反正這個時代的古人都有敬惜紙墨的習慣。蘇木所寫的每一個字,無論又用沒用,小蝶都會小心地收集在一起。
等蘇木歸類之後,才將不用的廢稿拿去用火燒了。
之所以出門,一是尋常靈感,再則,蘇木還沒看過這個時代的世界第一大都市,心中難免好奇。這次來北京之後就被打了當頭一棒,自然沒有心情去游山玩水。
好在得了那個綽號大將軍的朱壽朱小子的十兩銀子,暫時生活無憂,心情立即開朗起來,就出門隨便走走看看。
今日沒昨天那麼熱,街上要熱鬧許多,這古典城市的風情,蘇木是越看越新鮮,不覺得走了好幾里路,就走到午門的位置。
再北就是皇城,也就是後世的故宮博物院。
蘇木以前沒來過北京,也只是在電視上見過故宮的模樣,里面究竟是什麼情形,卻是非常好奇。可這年頭的皇城可不是普通人想來就來的,你要麼是官員,要麼就只能是宮里的太監,難不成過門不入。
看來,我這輩子是同故宮無緣了。
看著巍峨的皇城,蘇木有些隱約的失望。
不過,城門口進進出出的各色人等當中,除了官員和皇城的侍衛,還有不少讀書人。
蘇木一呆︰什麼時候讀書人也能自由出入皇城了?
正奇怪中,突然有人在背後大聲喊︰「子喬,子喬。」
蘇木突然被人喊,知道踫到熟人了,心中大駭,心中苦澀︰我今天也是倒霉,跑過來看什麼故宮啊,老實在家里呆上幾個月,等風聲不那麼緊,再出來活動不遲,今日卻被人認出來,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他也不敢答應,裝著沒听到的樣子,轉身朝另外一邊不緊不慢地走著。前方正有一群士子,只要混進去就安全了。
「子喬,你跑什麼呀,怎麼,得了案首就不認我這個同年了。」大笑聲中,一人伸手死死地將他拉住。
這下可跑不月兌了,蘇木苦笑著轉頭一看,卻是保定府鄉試是的同榜同窗孫生。
他再不能裝做不認識的模樣,定了定神,一作揖︰「原來是子相兄,今日可巧,竟踫到一起了,你來這里做什麼?」
孫生姓孫名臣,字子相。
孫臣笑著回了一禮︰「子喬來做什麼,愚弟就來做什麼,又何必多此一問?听說你一個多月前就來京師,怎麼今天才想著來禮部報名?」
「啊,原來是報名參加鄉試。」蘇木恍然大悟,明朝的北直隸並不是單獨的一個行政區域,直轄中央管理。因此,來北京參加鄉試的保定秀才都要去戶部報名。
孫臣和蘇木在韶泰的補習班同窗一月,大家都是同年,關系自然極好。
孫臣拉住蘇木就不肯撒手,「子喬,正好,咱們一道去禮部把名報上,正好順道開開眼界,看看皇城究竟是何模樣?」
蘇木心中一凜,他本有負案在身,如何肯進皇城。正要借口說沒有帶路引和文憑,可人都到皇宮前,如果不是來報名,你跑來做什麼?再說,京城來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區,滿大街都是順天府的衙役和錦衣衛探子,走不幾步就有人來查你的路條,你說沒帶這些東西,可能嗎?
無奈之下,蘇木只能隨著孫臣一道朝皇城里走去。
皇城門口的侍衛驗了二人的文憑和路引就揮了揮手,放他們進去。
進了午門,就是一片小廣場,過了廣場進了另外一座城門,又是一片更大的廣場。
廣場兩邊則是六部和的辦公地點。
這還是孫臣第一次進皇城,被里面的恢弘氣勢震得瞠目結舌。蘇木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第一來這里,還是心中震撼。
被這個家伙盯著,蘇木也是沒有辦法,只能同他一到去了左手一邊的禮部,同一大群北直隸的士子排了半天隊,這才見到一個吏員。
那人隨意地看了蘇木的文憑一眼,眼楮卻是一亮︰「原來你得了保定府的頭名案首啊,叫蘇木,咦第一次參加鄉試,一口氣考上來的,小三元啊!」
見自己被他留意上了,蘇木心中莫名其妙地有些發慌,可表面上還是顯得非常鎮定,一施禮︰「回大老爺的話,晚生正是蘇木,得了本期頭名案首。」
「起來說話。」那吏員一把將蘇木扶起來,「不錯,不錯,看來,咱們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
蘇木有些發蒙,說不出話來。
那人笑道︰「國朝有史一來還沒看到過連中三元的,像你這種小三元的,也沒幾個。而中小三元的,也都是進士及第。看來這次鄉試你是沒有問題的,接下來就該是會試,依舊在禮部報名,到時候不就又見著你了。」
蘇木︰「大老爺過獎。」
那吏員將一張蓋了印章的憑據遞給蘇木,讓他到時候憑這張公文去順天府貢院參考,又交代了不少考試時的注意事項,這才讓蘇木出去了,從頭到尾都顯得異常熱心。
這讓蘇木心中更不塌實,又在門外等了片刻,孫臣也報完名出來了。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朝皇城外走去。
孫臣先將自己在北京的住址告訴蘇木,讓蘇木有空過去說話,又問蘇木住哪里。
蘇木胡亂地報了個地址,就小心地試探︰「子相,我離開保定已經一個多月,以前的同窗們還好?」
「都好,基本都已經來北京了,就是木兄要遲些來。」
「老家最近又沒有什麼有趣的事兒?」蘇木繼續問。
「哎喲,倒是忘記一事了,《西游記》那本書你可知道?」
果然來了,蘇木心中一凜︰「沒听說過,怎麼了?」
「子喬一心科舉,這種閑書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不過,那書倒是有趣,用來消磨光陰缺是不錯。那書是《風入松》書局出的,子喬你不是同書坊的林老秀才很熟的嗎?對了,韶先生的補習班還是林老先生幫辦的。」
「恩,有些熟,在他那里買過些書,老先生談吐風雅,人不錯。」蘇木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他怎麼了了?」
孫臣嘆息一聲︰「還不是印了不該印的書,有人說舉報說《西游記》犯了禁,東廠派人下來把書坊給抄了,林老先生也被捉拿下獄生死不知,就連韶先生也受到了一些牽連。」
「韶先生現在怎麼了,可好?」
「沒事,韶先生得高望重,東廠的人雖然喪心病狂,卻也不敢捕風捉影,冒天下之大不韙。只不過,韶先生的教諭卻干不下去了,就辭了職,回家鄉養老去了。」說到這里,孫臣一臉的憤怒,「閹賊亂政,都該殺?」
「這件案子還牽涉到其他人沒有?」
「沒有啊,就是林家書坊的人都抓了不少。不過,那些印書的、店伙計也沒什麼油水,拷打了一場之後,讓家里交了錢,就放回去了。就林老板因為是首犯,卻不知道將來怎麼判。既然東家還關著,估計一時間也出不來,書坊的伙計出來之後,也都散了。」
「那麼……查出這本書的作者是誰嗎?」蘇木心一橫,終于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听說沒查出來,不過,愚弟又不是官府的人,如何知道案情,不過……」孫臣壓低聲音,神秘地說道︰「據坊間傳言,這本書是韶先生做的。」
「啊,怎麼會?」蘇木瞠目結舌。
孫臣道︰「也只有韶先生這樣的大名士,才能寫出這種好看的書來,老實同你說,我都被這書被迷住了,每天都想著那個猴子,差點沒有心思備考。還有啊,韶先生家中沒有產業,俸祿又微薄。可東廠的人去查他的時候,卻發現韶先生非常有錢,家里的銀子滿滿地裝了兩大箱子,不是《西游記》那書的潤筆又是什麼?」
蘇木苦笑不得,那些錢明明就是韶先生的補課費,怎麼變成稿費了?
不過,東廠的人居然把韶先當成了《西游記》一書的作者,卻讓他始料不及。
一邊走,他又一邊不動聲色地問。
孫臣有些不耐煩了,道︰「子喬,還是那句話,我又不是公人,怎麼會知道。不過也可以理解,韶先生畢竟是我們的恩師,要不,你親自去問胡百戶好了。」
「胡百戶,他在北京嗎?」蘇木一呆,突然想,世界真小啊。
「在,東廠在辦這件案子的時候,保定錦衣衛和府衙也要協助的,他這次正好來北京交卸差事。你和胡百戶關系非同尋常,正好去問問……沒準還能見到佳人呢……」說到這里,孫臣就促狹地笑起來,整個保定城的人都知道蘇木差一點當了胡百戶的上門女婿。
蘇木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心中卻是一動,胡百戶進京城,我是不太好去見他,弄不好,還真要被他給抓了。不過,胡進學肯定也一道來了。我于他相交莫逆,倒可以問問他具體的案情。
就硬著頭皮問了胡百戶的住址,恰好孫臣知道,就同蘇木說了。
出了皇城,孫臣又邀請蘇木去酒樓吃酒,蘇木心中有事,又急著去見胡百戶,借故推月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