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快,抱住胡爺!」師老三被摔了個馬趴,顧不得起身,從地上直起脖子大聲喊叫。
其他幾個錦衣衛听到這一聲喊,同時動手,摟腰的摟腰,抱腿的抱腿。
可憐大個子雖然武藝高強,可被這麼多人死死箍住,竟然月兌不了身,只不住聲地吼︰「你們要做什麼,怎麼幫著外人,吃里扒外的東西!」
「胡大哥,我的胡爺,你老別鬧了,咱們回去再說,回去在說。」
胡進學額頭有青筋突突跳動︰「回去說個屁,放開,放開!」
見錦衣衛生們鬧得不可開交,以姓郭的為首的那群打手更是笑得前伏後仰,神情中除了嘲諷剩下的幾是鄙夷和不屑。
蘇木不住搖頭,這個大個子也實在太單純了,這家《萬花樓》之所以敢于同錦衣衛硬頂著不肯出保護費,定然有所依仗。這事情其他的錦衣衛肯定是知道的,卻不肯同大個子明言。
胡進學也是,在沒有模清楚情況之前就貿然過來收錢,這下子踢到鐵板上,反鬧得個灰頭土臉。
若換成我,要麼不收。要收,在來之前就應該將所有關節想透,權衡相關厲害。一旦動手,還得帶上和自己一條心的人。
如現在這樣,別人都想溜號,讓大個子一個人在前面頂雷,徒增笑爾。
蘇木也不忍心看胡進學這麼丟人下去,正要上前勸解。、
突然間,有人一聲喊︰「胡老爺來了,胡老爺來了。」
圍觀的眾人都同時散開,回頭看去,就見著一個身穿黃色飛魚服的錦衣千戶帶著四五個衛士走過來,不是胡順又是誰。
四周的人一散開,胡進學就看到立在原地的蘇木,忍不住驚喜地叫了一聲︰「子喬,你怎麼來了?」
又朝身邊的人喊道︰「放開,先生來了。」
胡順也看到蘇木,一呆,忙拱手︰「原來是蘇先生,你怎麼過來了?」
再怎麼說,蘇木以前也差點做了他的上門女婿,這一聲「先生」叫起來,還顯得有些別扭。
蘇木淡淡一笑︰「剛參加完鄉試,過來還你錢,卻不想看到這一場熱鬧。」
說著話,就指了指萬花樓和那群打手。
胡進學才知道剛才那丟人的一幕正好被蘇木看到,一張臉有紅起來。
胡順也顯得有些尷尬,咳嗽一聲︰「小蘇先生,你且等著,我先把這事處理了,再與你說話。」
蘇木點點頭,就讓到一邊。
胡順走到那群打手面前,做威嚴狀︰「郭鼠兒,你想干什麼,和公差動手,想造反嗎?我看你膽子不小嘛!我看你這名字得改一改,也別叫郭鼠兒了,就叫郭虎兒吧!」
其他人都偷偷地笑了起來。
見來的是胡副千戶,郭鼠兒倒不敢放肆,一拱手,唱了個大諾︰「胡老爺,小的膽子小得很,怎麼敢同這位大哥動手。實在是,胡大哥一來就要喊打喊殺,小人沒什麼見識,性子又差,喝了二兩馬尿,沒認出胡大哥的真容,說話沖了點,該打,該打。」
說完話,就假惺惺地提起手掌,模了模自己的臉。
胡順笑道︰「罷了,其實,胡進學這次來找萬花樓,也不是要怎麼著你們。還是那事情,這個月的規費你們還沒交,上門催催。」
郭鼠兒笑道︰「千戶大老爺,不是小的不給你面子。實在,這朝廷的苛捐雜稅實在太多,什麼商稅、市稅什麼的,一個月下來就得好幾十兩。你們現在又要規矩錢,其實,這甜水胡同閑雜人等多,治安亂,是得有你們來管管。可是,你們要錢,東廠的公公們也要錢,要得還不少。按照朝廷的規矩,規費只能交一次。給了你們,東廠又來要,不給,又是一樁麻煩。這個月,我們的錢已經交給東廠了,卻不能再給你們,實在是沒這個道理啊!」、
胡順︰「這麼說來,你是不給錢了。你萬花樓每日都有人金山銀海地送進來,就算多出一份也沒什麼打緊。」
這話說得和氣之極,旁邊的蘇木听得大皺眉頭,看來,這個胡順顯然是知道這萬花樓來頭的。否則,依他以前的脾氣,早就下令拿人了。
郭鼠兒卻突然撲哧一聲笑起來︰「胡老爺說得更加沒道理了,讀書人又一句話說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憑什麼其他家堂子只出一道份子錢,咱們要出兩回?」
「什麼不患寡婦?」胡順不解。
郭鼠兒得意地笑道︰「胡老爺是軍戶,沒讀過書,自然不知道了。就是說,村子里有一群光棍,可只有一個寡婦,自然分不勻。咱們萬花樓,就是那個風騷動人的寡婦。」
圍在旁邊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胡進學大吼一聲︰「叔,這鳥人是在埋汰你,說咱們是那群光棍漢。」
胡順瞪了胡進學一眼︰「你住口,我自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了。」
「叔!」
「住口。」胡順厲聲大喝,有轉頭問︰「郭鼠兒,真沒商量,你連本官的面子也不給?」
郭鼠兒搖頭,叫起天屈來︰「胡老爺,小人是什麼身份,怎麼敢不給你老人家面子。實在是,這條街這麼多家青樓,怎麼反叫我們出雙份,壞了規矩啊。再說,樓子里最近生意清淡得很,你也知道雲卿姑娘最近丟了花魁頭餃。這恩客們都是喜新厭舊的貨,都跑《羅衣館》嘗新去了,那里還有銀子奉獻給胡老爺你。別說是老爺你們了,這個月我們給東廠的規矩錢也還欠著一百兩,要不這樣,老爺你去跟東廠打個商量,那一百兩就給你們衛所好不好?」
一提起東廠,胡百戶臉色一變,良久才道︰「那……再說,再說吧!」
郭鼠兒一拱手,故意大著嗓門喊道︰「多謝胡老爺不使我等為難,送胡老爺,送胡老爺!」
幾個打手同時一通起哄。
胡順氣得手都在微微發顫,一跺腳︰「走!」
一行錦衣衛灰溜溜地離開,背後是好事者的大笑。
大個子站在蘇木身邊,羞憤難平,咬了半天牙才對蘇木道︰「子喬,咱們回衛所去吧!」
蘇木笑笑,也不急著進萬花樓去見那個什麼雲卿,就隨胡進學一道走了︰這個曾經的準老丈人還真是沒用啊,來京城做副千戶都一個月了,怎麼混得比以前在保定當百戶時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