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對于錦衣衛的選擇,大多是身價清白的良家子。
衛所里的力士們都是京城土著,祖上三代都住在皇城根下,誰不是人多口多。京城物價又貴,沒有二三兩苦巴巴的薪水自然是不夠的。好在錦衣衛外水頗多,一個月下來,怎麼這也能分到三四十兩。
可自從甜水胡同被東廠盤踞之後,衛所的人失去了財源,而胡順的家產也花了個精光,自然沒有余財養活這一百多口人。
沒錢拿,誰肯替他賣命。
一听到說要和東廠的太監開戰,大家都覺得這事危險不說,還沒有任何好處,自然是多是一事不如少一事,紛紛上前勸胡順偃旗息鼓。
可一听蘇木說只要出兵,每人先發二兩開拔銀子,事情完後,沒有再發五十兩,都來了精神。
這個蘇先生說得是啊,天塌下來有大個的頂著,上頭真追究下來,找的也是胡老爺的麻煩,又落實不到咱們頭上,不管怎麼說,實在是窮瘋了,先拿了錢再說。
須臾,就有人小心問︰「蘇先生,此話當真,事情完了之後真有五十兩可拿?」
蘇木哈哈大笑︰「五十兩就把你們高興成這樣,沒出息。這次只要打走東廠,我有信心讓甜水胡同永遠歸咱們衛所管理。你們想啊,這個胡同每月都有這麼多規費可拿,就算上交一部分,剩余部分也是不少。到時候,別說五十兩,每月再多拿一百兩都有可能。」
「真的!」眾人都是一臉興奮,就兩胡順也滿面喜色。
對于蘇木的本事,別人或許還不知道,胡順卻是非常佩服的。只要有他這句話,自己就要發大財了。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到蘇木答應給成績出謀劃策,叫他如何不興奮若狂。
蘇木︰「好,大家各自去準備,午飯之後就動手,估計要打一整天!」
「是!」眾人都摩拳擦掌地退下去,準備家伙的準備家伙,招集人馬的召集人馬。
等到眾人退下,蘇木說了一聲,「我先回去了。」
就要走,胡順一把將他拉住︰「賢佷啊,這都要當面鼓對面鑼地開打了,你怎麼有要走了呢?」
蘇木一笑︰「胡老爺,我回去拿錢啊。這馬上開戰,每人五兩開拔銀子,你有嗎?」胡順兩這個月的薪水都沒給他送來,想必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要想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那是不可能的。
就蘇木看來,這衛所里的兵丁都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錢的,沒銀子,等下動起手來,誰肯出力?
再說,他也想借這個機會將錢還給胡家。
胡順老臉一紅,訥訥幾聲,感激地說︰「多謝賢佷,且先借你的銀子使用,日後定十倍奉還。」
蘇木哈哈一笑,「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按照蘇木的推測,這一戰打起來,東廠肯定不會罷休。甜水胡同關系到公公門的財源,如何肯放手。
最後的結果是群架規模越來越大,直到將兩個衙門的全部兵力都牽扯進去,然後順便那文官們也拉下水。
這是蘇木早已經計劃好的了,要麼不做,要做就將事情雜絕對,你牟指揮不是想置身事外嗎,這下你想不管都不行了,做老大,總得有個做老大的樣子不是?
不過,這事的關鍵還在一個人身上。
呵呵,不好意思,你不是喜歡湊熱鬧嗎,而且你身邊不就跟著一個太監,天然的mt,不用你拉仇恨怪可惜的。而且,朱小子身邊的那就個護衛看起來好象很厲害的樣子,正是一支超強的戰斗力,不拿來用也怪可惜的。韓信點兵,多多益善,誰會怨自己手頭的人馬多呢?
從衛所出來,蘇木坐車回了家,見了小蝶就道︰「小蝶,把胡順送過來的錢都拿出來。對了,那姓朱的小子來沒有?」
沒錯,這事的關鍵就是朱壽身邊的劉太監。
「拿錢出來,啊,終于可以還他錢了?」
「是的,還錢。」蘇木點頭。
小蝶高興得跳起來,她才不願意自家少爺和姓胡的糾纏不清呢,忙將胡順送過來的金銀找出來,遞過去︰「太好了,這麼多錢放手里也不是個事兒,早就該還了,這胡老爺太賴皮了。那姓朱的小家伙卻沒來,已經好幾天了,我正奇怪呢,或許他有什麼事耽擱了吧!」
「沒來。」蘇木微微皺起了眉頭,問︰「能不能聯系上他,姓朱的小子以前跟你說過他家的住址嗎?」
「不知道,我也懶得跟這個小屁孩子廢話。」小蝶說︰「況且,朱壽雖然討厭,可人家好歹姓朱,你去問他住哪里,不太好吧!少爺,你不是煩那小子嗎,怎麼又要找他?」
蘇木有些頭疼,朱壽若不來,一時間卻沒地方去找個太監來充數。
「罷,他不來就算了,先吃飯。吃完飯我就出去,今天晚上未必能夠回來。」
「可有事?」
「有些瑣事需要處理。」
小蝶雖然有些擔心,可自己少爺不回來,她這個做丫鬟的也不便多問,正要去伙房,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喊︰「餓死了,可有刀削面。幾天沒過來,可讒死我了,小蝶,救命啊!」
不是朱壽又是誰?
蘇木探頭看去,卻是朱壽和劉太監,心中一喜,就問道︰「朱大將軍,你這幾日怎麼沒過來?」
一直以來蘇木對朱厚照都是非常不客氣,這回卻是滿面微笑,讓太子有些措手不及,一楞,才道︰「我家……父……黃……病了。」
說起父皇的病,朱厚照一臉的黯然。
蘇木卻沒听出他話中有什麼不對,問︰「可好些了,請郎中沒有?」
朱厚照︰「大好了,否則我也不可能來年這里。哎,這幾日可憋死我了。地圖……」
喊了一聲,就沖到北屋的窗戶下面︰「吳舉人,咱們那一仗還沒打完,繼續繼續。」
「蠻夷!」里面吳舉人的口氣也很憤怒。
說話間,劉瑾就將桌子搬過來,鋪開地圖,將金滅北宋的太原之戰的棋子都擺了上去。
朱厚照︰「子喬,你也來殺一盤。」
蘇木擺頭︰「你們先玩著,我還有其他事,等下再類陪你。」然後鋪開一張紙,在上面畫起地圖來。
不片刻小蝶的面條就做好了,端了進來,氣憤地說︰「那朱壽要來蹭飯吃也就罷了,還不老實,一邊吃還一邊下棋。」
蘇木一笑,外面突然傳來朱厚照得意地大笑︰「拿下太原了,勝捷軍全滅、白桿軍全滅。山西者,天下脊梁,北宋完蛋了!」
笑聲還沒落定,北屋就傳來吳舉人的號啕大哭︰「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應有,一個半個恥臣戎!萬里腥羶如許,千古英靈安在,磅礡幾時通?」
蘇木駭然,這這這……這是鬧哪般啊?
放下碗,剛出門。
西屋猛地推開,吳小姐慌忙跑了出來︰「爹爹,爹爹,你怎麼了?」
「國亡矣,國亡矣!」
「爹爹,不過是一個游戲而已。」
「胡說,胡說,這不是游戲!」
……
北屋中,吳小姐勸解半天,好不容易才讓吳舉人止住悲聲。
朱厚照還在得意大笑。
蘇木不覺搖頭︰這一老一小,老的痴,小的瘋,真是少見。
「子喬,老舉人是不成的,丟盔棄甲了,咱們來玩兩把!」弘治皇帝前兩日吐血之後,朱厚照一直呆在皇宮里,不得出門。
這幾日可將他憋壞了,雖然下了一盤棋,可還是沒過癮。
他一邊呼哧呼哧地吃著面條,一邊向蘇木邀戰。
蘇木搖頭︰「山西太原之戰也就這樣了,再推演下去也沒什麼滋味,何不換個地圖?」
「子喬你又開新地圖了?」未來的正德皇帝眼楮一亮,「是哪一場經典戰例?」
「你帶上棋子進屋來一看就知道了。」
「好。」太子將手中的面碗放到吳舉人的窗台上,用手攏了所有的棋子就帶著劉瑾興沖沖地進了蘇木的屋子。
一看地圖,太子大為失望︰「這什麼地圖,太簡單了,沒意思,沒意思!」
原來蘇木所畫的地方非常潦草,滿紙都是框框條條,叫人看不明白。
「別急。」蘇木提起筆在空白的地方寫︰東順門……逢天門……宣武門……俸米倉……甜水胡同……
朱厚照︰「啊,我明白了,子喬你畫的是北京?這京城沒發生過什麼戰役啊,你又要推演什麼?」
蘇木笑眯眯地將棋子擺好︰「戰棋推演並不是游戲,並不只是用來復盤歷史上發生過的戰役。最大的用處是主將在戰前用來推演即將發生的戰役,預測成敗。這是東廠一千人馬,這是錦衣親軍……」
「啊,你要推演錦衣衛和東廠開戰,好大膽子!」劉瑾臉色大變,忍不住厲聲叫起來。
朱厚照卻白了他一眼︰「難道就推演不得了,莫名其妙!說句實在話,我對廠衛開戰之後,誰能打敗誰卻是大大地好奇。」
看到太子不高興,劉瑾嚇得忙點頭︰「是是是,少爺說推演得就推演得。」只要太子爺高興,別說廠衛開戰,就算是後宮的娘娘們抓扯成一團,他劉公公也會在旁邊大聲喝彩助威。
蘇木拿起一個棋子放在甜水胡同︰「我負責指揮錦衣衛的一個百戶所,進攻方,執紅,假設我吃掉東廠一個百人隊。以東廠的性子,應該會全力報復的。朱大將軍,你來指揮東廠。」
「行。」朱厚照甩了一下色子,開始調動東廠的人馬。
二人各自推演了半天,眼見著蘇木的那個百戶所已經被東廠的人馬團團包圍,然後不斷在東廠的攻擊下損兵折將,就要失守了。
「子喬,你這一仗要想勝,關鍵是要調動其他位所的人馬過來支援,問題的關鍵是你只有一個百戶所的權限,這一仗可不好打啊!」
蘇木卻是一笑,指了指地圖上的有個地方,「這里是關鍵,如果在這里動手,錦衣衛的兵馬就被全部調動起來了。而東廠冷不防被我在背後來這麼一下,你猜結果會是什麼?」
「這里!」這下連劉瑾也看明白了,「這里不是……」
蘇木擺擺頭︰「紙上推演沒什麼意思,朱大將軍,想不想實地玩上一把?實話對你說,我現在是甜水胡同錦衣衛百戶所請的幕僚,今天晚上百戶所要向東廠開戰,如果你有興趣參加,這個點就交給你了,到時候你跟著劉公公假扮東廠的人,來一個魚目混珠。」
「啊,你真要動手怎麼回事?」劉瑾面色大變;「這不是作亂,這不是造反嗎,好大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