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你還同老爺我說起《大明律》了?」陽建忠發出一真諷刺的大笑。
蘇木森然道︰「搶劫官鹽,斬立決!」
陽建忠也怒了,大罵道︰「你這狗殺才,竟敢威脅本老爺,真以為你是鹽司的師爺,真以為你岳父是從三品的轉運使,也配在爺爺面前狐假虎威?你嚇得住其他沒見識的蠢貨,卻嚇不了我。老實同你說,爺爺乃是壽寧候張候爺的門人,咱家妹子乃是張侯的小妾,正得寵。朝廷的事情,爺爺也只到一些。」
「你那狗屁岳父的轉運使也就是暫代,估計也就干上兩三個月,最多半年,就要滾回揚州去做他的推官。否則,他既做了轉運使,朝廷怎麼沒有正式任命,依舊吃的是推官的俸祿。鹽司轉運使一職何等要緊,也不知道朝中大姥們爭成什麼樣子,這麼會輪到一個正七品芝麻官。只不過,朝廷中各大勢力的爭斗還決出勝負,暫時讓吳大人過渡一下,你粗坯又牛氣個屁?」
听得出來,陽建忠對朝廷的事情非常熟悉,可以想象,他同京城的張鶴齡保持著密切的聯系,關系非同一般,難怪如此囂張。
同蘇木來的那個衙役忙攔在蘇木面前,朝陽建忠一作揖,賠笑著說︰「陽爺,不就是搬貨騰船嗎,多一人少一人又有何妨?梅先生好歹也是師爺,有體面的。要不,你就讓梅師爺歇著吧!」
「歇什麼歇,就是他,今天還真得要讓他搬鹽包。」陽建忠蹬著怪眼不懷好意地看著蘇木;「他也不是什麼讀書先生,看他長得牛高馬大的,力氣定然不小。」
「住口,拿下了!」蘇木怒發沖冠,一個箭步沖上陽建忠的船,一拳朝死胖子打去,正中他的鼻子。
陽建忠「啊!」一聲捂著臉半蹲下去,指縫里有鮮血沁出去。
蘇木喝罵︰「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商賈罷了,士農工商,你們排在最末,今日竟然阻攔官船,圖謀不詭,對我無禮。你不過是依仗張鶴齡的勢而已,休說你一個小小的鹽商,就算是張侯到這里來,也不敢對我說這樣的話。」
蘇木突然動手,又打了陽建忠。
因為陽家的船觸礁橫在河上,耽擱了這半天,河里早就堵成一團。
這熱鬧的一幕,早吸引了上百雙人的眼楮。
「來人啦,來人了,陽爺被人打了!」
陽家的伙計見家主被人毆打,同時發出一聲喊,抽出兵器涌來。
蘇木心中那一口惡氣再憋不住,猛地抽出火槍,砰一聲就朝當頭那個陽家打手轟去。
這古代的火銃也沒個準頭,蘇木含憤怒而發,對著的本是那人的心口。可等到擊發,彈丸卻射中了那伙計的小腿。
只听到淒厲的一聲慘叫,從膽孔中就有一股熱血標出來。
那伙計抱著腿倒在甲板上大聲哭號。
听到同伴的慘叫,看到這滿甲板的硝煙,陽家的人如觸電一般,同時僵住了。
陽建忠蹲在地上,還在大叫︰「沖上來,他只有一把火槍,來不及換藥!」
就在這個時候,又是兩聲槍響。
一人捂著右手胳膊,一人捂著被擦傷了的滿是鮮血的額頭從船上載下河去。
硝煙更濃,蘇木將手中的兩把火槍扔回自己的船,又抽出一把來,這次卻指在陽建忠額頭上︰「誰說一定要換槍藥,我不可以多帶幾把嗎?」
被人用槍指著腦袋的感覺非常糟糕,陽建忠這人雖然霸道,不過是依仗著張侯和張侯背後的皇家的勢力,其實膽子並不大。
這個時候,他就好象被一條毒蛇看著,一身上下就好象是僵住了,再也動彈不得。
這個時代的火槍準頭極差,即便是相隔十米米的目標,十發中能中一發就算是不錯的了。可人家直接用槍指著自己腦袋,那是一分僥幸也沒有。
冷汗從額頭上不住流下,陽大官人嘴唇劇烈顫抖,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突然間,他胯下一熱,有一股熱熱的液體流了出來。
空氣中彌漫中一股強烈的尿騷味,天氣熱,人的火氣大。
「都丟下兵器滾下船去,否則就不客氣了!」蘇木見陽建忠慫了,心中大快,笑了起來︰「我這人手不穩,等下一緊張,手指一動,你們家陽大官人就要被我開瓢了。」
陽家點伙計互相看了看,不敢動。
這個時候,陽建中殺豬般地叫了一聲︰「都扔下兵器,滾,給我滾!」
鐵尺、鐵鏈、匕首不斷地落到甲板上。
隨蘇木而來的衙役,見鬧成這樣,臉就白了︰「梅先生,快放下火銃,若是走了火,你也要填命。」
蘇木轉頭一笑︰「比之生死一物,被人如此羞辱,其事更大。此人辱我太甚,若放過他,梅富貴日後還有何面目活于天地間?」
又故意緊了緊手中的火銃,身下的陽建忠大叫起來︰「梅師爺,梅先生,適才是我不對,還請饒我一命。今日之事就此算了,日後,陽建忠給給設宴賠罪!」
蘇木哈哈大笑︰「這還像是人話,送你一句話,做人不能太囂張,否則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惹到不該惹的人。實話對你說,殺對梅某而言不過是殺一只雞。不過,今天我心情好,不想粘血,滾下船去!」
然後就一腳將陽建忠踢開。
陽建中抱頭鼠竄地跑到河岸上去,尖著嗓子罵道︰「姓梅的,你惹了我就是惹了張侯。今日陽爺拿你沒法,等有一天,你老丈人不做這個代轉運使了,咱們再好好親近親近。」
蘇木也不理睬,躍回自己的船上,喝道︰「開船,回衙!」
「好!」
「好漢子!」
河上傳來此起彼伏的喝彩聲,水上人家中不少人都吃過陽家的苦頭,又不忿陽建忠的橫行霸道,都同時大叫。
蘇木微微一笑,四下團團一揖,帶著船隊張揚地從陽家觸礁的大船邊駛過。
這一段水路不長,不片刻就回到滄州城,等交卸完差事,回到鹽司衙門,天已經擦黑,衙門里到處都是燈,倒處都是進進出出的人影。
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當然,蘇木並不打算讓來赴會的鹽商們吃好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