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在話,王宗師的口音實在難懂。
不過,四個太監抬著這個木板,也就是考生們口中所謂的玉榜在考場里四下游走,讓大家能夠看清楚,然後就立在考場的正當中。
這道題目的都是用核桃大小的字寫成,就算你有近視眼,也應該能夠看得清楚。
一看到這道考題,蘇木心中一楞︰「怎麼又變了,這賊老天不是在玩人嗎?」
原來,作為一個穿越者,在現代社會的時候,蘇木幫自己導師編輯過歷代狀元八股文。雖然說殿試只考策問,跟八股制藝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但他當年卻也將歷年殿試的文章都找出來瀏覽過一遍,已經提前知道了這一期殿試的考試題目。
據他所知,如果歷史要回歸他本來的面目。那麼,今年的考試題目應該是弘治十六年殿試那一道才對。真實歷史上,這一屆的策問,應該是一道漕防疆防正統體要策。
卻不想,今天卻變成了這樣。
在考試之前,蘇木也提前做過準備,依照那個題目自己作了一篇範文先背熟記在心頭。當然,這次若是在抄襲康海的文章實在不夠意思。上次沒有同他撞車,已經是老天爺開恩。再說,殿試本就是一個形式,如果不出大的意外,基本上人人過關。最後,只不過是如何排定名次而已。
如此看來,蘇木根本就不需要出此下策,為了一個所謂的名次行險。
所以,他這次準備考自己的能力硬考。
實際上,殿試的難度真的很小,如果你對名次沒有什麼過分的追求的話。當然,殿試的名次八成以上是要參考會試成績的。否則,你會試考個三百多名吊車尾,勉強進入殿試這關,可殿試的時候卻拿了狀元,傳了出去,只怕人人不服,朝廷的威嚴何存?
殿試的考試除了參考會試成績之後,還有兩個因素。一是書法,二是格式。
殿試的策問文章都是老生常談的東西,重格式不重內容,真論起好壞來,好象大家都寫得差不多。要想分出好壞,只能看誰的字寫得好,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書法這種東西短期內也沒什麼提高,至于格式其實主要是一頭一尾。
開頭按照規矩要用「臣對臣聞」四字,結尾則點出「臣謹對」就算過關。至于中間部分只要考生不出違式,其中的正義哪怕生吞活剝,最次也在三甲之中。那時節,殿試違了式的考生也場場有些個,一旦違式,便被撥與吏部,立即授七品職事,外放為官,不賜進士身份。自然,這也算是朝廷命官,算是正經出身。
所謂違式,不過是遇上「天」及「帝、後、祖宗」等字,須提行,且必高出一二字書寫,俗稱抬頭。再個就是要避大明天家的忌諱。
正因為這樣,蘇木倒是沒將這場考試放在眼中。至于文章作得如何,只要格式不出文,即便作得空洞無物,枯燥些也是無妨。至于書法,他自然有強烈的信心。
不過,看到這個題目和真實歷史上完全不同,他是微微一呆。
然後就好象明白了什麼,咧開嘴無聲地笑了起來。
看起來,老天爺也怕我了。怕我蘇木又不管不顧地抄真實歷史上康海康狀元的文章,弄得他操作起來有一定難度,索性就另外弄出一個新題目出來。
這說明,歷史的慣性在我蘇木這只蝴蝶的面前投降了,至少在這一刻如此。
文章,即便重新作,蘇木也沒有絲毫擔心。
現在只需考慮該用什麼書法。
同童子試、鄉試、會試考場必須用嚴格的館閣體不同,殿試沒有規定你必須用什麼字體,考生可以自由發揮。前面幾場考試之所以用館閣體,那是因為考生的卷子寫完之後需要由專人謄錄,然後糊住名字,防止作弊。
殿試就是個形式,作弊已經毫無必要。所以,都不糊名字的,也不需要謄錄,考的又是書法,自然什麼字體順手就怎麼來。
當然,你如果擅長張旭、懷素狂草,要將殿試考場當成藝術殿堂,拿自己的前程搞行為藝術。自己做死,也沒人救得了你。
蘇木的書法如今在士林中算是小有名氣的,尤其是一手董其昌行書,更是為他獲取了不少的贊揚。
書法這種東西,其實只要從小臨摹名家字帖,每日苦練,再有一定的天賦,十幾年下來,大家都能寫得不錯。當能寫一手不錯的書法,卻未必能夠成為書法家。畢竟,能夠做書法家的,至少也要能夠開宗立派。
蘇木之所以能夠在書道上獲取名聲,還不是因為佔在了董其昌的肩膀上。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董其昌體確實令人耳目一新,大覺震撼。
想到這里,蘇木就隨手用自己寫熟了的董其昌體在卷子上寫道︰「臣對︰臣智識愚昧,學識疏淺,不足以奉大問。」
剛寫到這里,他卻啞然失笑,搖了搖頭,將卷子放到一邊,另外拿出一張來。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用的竟然是行書。
在殿試這種考場上,雖然不**法字體。可怎麼著你也要楷書啊,用行書、草書也太不嚴肅了,須防著考官看你不順眼,來一句「這個字本官看不懂」給你點個差評。
到那個時候,才是真的應驗了一句︰不做就不會死。
想到這里,蘇木這才端正起態度,用標準的小楷將這個抬頭寫在紙上。
用的自然也是董其昌體。
相比起行書,董其昌的小楷也是一絕。
正如他自己所說︰「吾書無所不臨仿,最得意在小楷書,而徽于拈筆,但以行草行世。亦都非作意書,第率爾酬應耳。若使當其合處,便無能追蹤晉、宋,斷不在唐人後乘也。」
可見,在小楷上面,董其昌的藝術造就只怕比行書還高,這樣的字拿到殿試考場上,想不拿高分也難。
同蘇木一樣,也有不少考生寫廢了卷子,拿了新卷重新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