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牽著一匹紅綢,引著胡瑩朝大門外走去,賓客們自然也分列兩旁觀禮。
因為是兩頭大,胡瑩又不用真的嫁去蘇家。所有,蘇木只不過是假裝將胡瑩接出府去,上了花轎,在街上吹吹打打走上幾步路,然後再送回胡家來。
但是,按照當時的習俗,女兒出嫁,做母親的和做女兒的都會哭上幾聲才算合情合禮。
禮字方面,女兒受了父母養育之恩,這次卻要嫁做他人婦,不能盡孝,自然是要哭上一哭的;情字上面,古代女子一但嫁到夫家,基本都會同娘家斷了聯系,不得丈夫的允許,不能擅自回家看望爹娘。踫到夫妻不和睦的,女子出門,一輩子也見不著爹娘幾面,思想至此,怎麼不叫人悲傷。
胡家娘子喊了一聲︰「我苦命的女兒啊,想不到你就這麼嫁了啊!」然後,眼淚就落了下來。
夫人一哭,胡家的丫鬟們也跟著放聲大哭,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
即便是蘇木,听到這哭聲,也不禁心中憂傷。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蓋頭里面的胡瑩卻「撲哧」一聲笑起來,並低聲道︰「娘也真是,搞成這樣做什麼,我又不離家的。」
她這一笑,真真是花枝亂顫。
蘇木大駭,忍不住回頭低聲喝道︰「矜持些,別叫人听了笑話……啊!」
話還沒有說完,腰上就傳了一股劇疼。
原來,是胡瑩伸出手來狠狠地擰了他一記︰「討厭死了,快走吧,天氣實在熱,蓋著這東西,實在氣悶!」
蘇木的叫聲引得人人側目,看到大家驚訝的目光,他汗水都下來了。
胡夫人一看不妙,心中一急,哭聲更大︰「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苦命的女兒啊!」
這是她是急得真的哭起來了。
慌得蘇木急忙引了胡瑩出門,上了花轎,在街上胡亂地逛了半天,這才回到胡家。
花轎一到,鞭炮點燃了,足足響了好幾分鐘這才罷了。
然後,蘇木和胡瑩進了大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胡瑩因為不離開家,蘇木父母早已雙亡,拜的自然是胡順夫妻。
蘇木的老丈母又無聲地哭起來,不過,這次卻是喜悅的淚水,心想︰這個像男人一樣老是闖禍的女兒總算是嫁出去了,還嫁了個狀元郎,我家瑩兒難道是十世善人轉世,命卻好成這樣。
胡順這個時候臉色終于開朗起來,眼角也帶著一絲笑容。
不但是他,在旁邊觀禮的牟彬和胡進學也都滿面喜色。
最後,送入洞房。
進了胡瑩的閨房,剛關上門,胡瑩就要伸手去扯蓋頭,慌得蘇木忙架住她的雙手︰「這個應該由我來,別亂動。」
「快點快點,悶死我了!」
等到蘇木將胡瑩的蓋子揭開,露出一張艷美如花的臉。
當然,那張臉的表情談不上喜上眉梢或者含情脈脈,又或者面帶嬌羞,而是不耐煩。
「這就是婚禮啊,實在太沒意思了!」胡瑩手忙腳亂地去扯身上的吉服,可惜她是個軍戶地女兒,使槍弄棍擅長,對付這種結構復雜的衣裳,卻顯得笨拙。
蘇木又要上前幫忙,胡瑩不耐煩地拍開他的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蘇木訥訥幾聲,有些尷尬地道︰「瑩兒,我先出去耽擱些時辰再過來。」
胡瑩︰「是的,外面還有那麼多客人等著你吃酒呢。大個子哥哥昨天還說過,這次定然要和你好好地喝上一台,不醉不歸。」
「不是,不是……」蘇木紅了臉︰「那邊……我還得去舉行儀式,好多人等著我呢!」
「你……真不在意。」
「去吧,去吧,確實不好叫人等的。」
可等了半天,蘇木還沒有動,胡瑩停了下來,疑惑地看著蘇木︰「蘇木,你怎麼了?」
「瑩兒,你真不生氣?」
「生氣?」胡瑩想了想,然後笑起來︰「討厭,你不是要娶吳小姐嗎,婚禮就在今天和我一道同時舉行,這是早已經說好了的,我生氣做什麼。你還不快些過去,好早些辦了事過來,快去,快去,別磨蹭了。」
說著,就將蘇木推出屋去。
蘇木沒想到胡瑩如此識大體,心中也是感動,由衷地說了一聲︰「瑩兒你真好!」
他也不矯情,匆匆地帶著隊伍朝家里趕去。
來的時候已經趕了六七里地,剛才又和花轎一道在街上走了半天,這次又趕回去。
兩個轎夫果然是業界精英,走起路來忽忽風生,叫蘇木心中佩服,贊了一聲︰小蝶果然周到,連這都想到了。
不過,天氣熱,兩個轎夫倒是無妨,其他的諸如婆子、丫鬟、小子等迎親隊伍卻經受不住了,一個個走得叫苦兩天,腳步趔趄。
看情形不妙,趙葫蘆立即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喜錢,一人一串發下去。
見了錢,大家的精神起來了,隊伍一個提速,總算順利地到了地頭。
實際上,吳世奇和吳小姐本就住在蘇家,兩家只不過用一道圍牆隔著。
照例拜見吳老先生,送上婚書。
老先生和胡順不一樣,從頭到尾都帶著笑容,對這樁婚事也是由衷地高興。
只不同的是,吳家沒有女眷。吳小姐一被蘇木接出門,就哇地一聲哭起來。
吳老先生想起女兒就要嫁做他人婦,眼圈紅了。家中的丫鬟開始大聲哭起來,最後竟然哭得抱成一團。
接過吳小姐,蘇木見迎親隊伍實在有些累了,也不搞那麼多虛頭,讓隊伍直接回了家。
自然,又是一通響徹雲霄的爆竹聲。
青煙中,無數文人雅事上前拱手恭賀。有鄉試時的同年,有殿試的新科進士。就連楊廷和、王螯兩個座師也送來禮盒和帖子。
出乎蘇木的意料之外,太康公主居然也派人過來隨了禮。
就連壽寧候張鶴齡也派大管家田青過來湊熱鬧。
蘇木府中的賓客基本都是舉人一上功名,外帶三十多個七品以上朝廷命官,
本期新科狀元的婚禮,卻是前所未有的隆重熱烈。
同賓客們一一見禮之後,蘇木就進了大廳堂,卻見吳老先生已經正襟危坐其上。
蘇木倒是嚇了一跳︰老先生怎麼走到我前頭來了,難不成插了翅膀。
趙葫蘆在身邊小聲說︰「吳大老爺早在昨天就叫人將圍牆給拆了,說以後就是一家人,不用分彼此的。故爾走到大老爺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