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芳和劉瑾以前本就有默契,兩人本就有特殊的聯絡手段。
很快,焦芳將將消息帶進宮去。
劉瑾等人這段時間被內閣和文官集團們逼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惶惶不可終日。
正無計中,突然得到了焦芳的主意,仔細一琢磨,都是抽了一口冷氣︰文官厲害啊,連這麼毒的法子都想得出來。真說起來,能使出這種手段的,怕是只有蘇子喬一人。還好蘇木已經早早地被打發去了陝西,他這次若是在京城,估計也不會同意劉健結盟王岳之舉。真到那個時候,內閣就不會有破綻留下,大家也只能盡早去跳金水河死了干淨。
得了主意的劉瑾忙帶了其他七人連夜跑去西苑進正德皇帝,這次,就連張永也和劉瑾團結一心。
八虎一見到正德,什麼話也沒說,就不住地哭。
正德皇帝被大家哭得心煩,就問他們有什麼事情。
這個時候,劉瑾就開始破口大罵,說王岳因為不是東宮出身,又懷了野心,同文官們連通一氣,要害司禮監的同事,好做掌印太監。這事,其實和文官彈劾自己沒什麼關系,就是王岳使壞,請萬歲爺為奴婢等做主啊!
听到這話,正德毛發都豎了起來。
對于文官,他早就絕望了,知道這些官員們根本就不會和皇家一條心。實際上,從仁宗、宣宗皇帝開始,文官們就以挑皇帝的毛病之為樂事。
如果你忍不住這口氣,對他們實施懲罰,那還真中了他們的圈套。
無論你怎麼做,到最後,人家都會得一個正臣直臣,錚錚君子的美名,立即就會名動天下。
看到這條成名捷徑,不少文官都紛紛效仿,以觸怒皇帝為榮。
做皇帝的有的時候想起來,還真是無奈。說穿了,大臣們都那他當一個大怪打,用來刷聲望刷經驗值。
到最後,皇帝們也學精了,你不是要主動求庭杖獲取名聲嗎,朕偏偏不遂你的願意。你越是罵,朕越是甘之若怡,一副享受的樣子。
到了弘治皇帝時,更是練就了一身唾面自干的本事。
至最後,他倒是拿大臣言官們刷聲望,到去世之後,反成了天下人心目中的堯舜之君。
正德皇帝對文官的態度也是如此,敬而遠之。倒是身邊的太監們,無家無室,又長期侍侯在身邊,真到了關鍵時刻,才是可以信任的。
文官、宦官,相互制衡才是硬道理。
可現在,自己最信任的太監們卻和文官相互勾結。
正德看起來荒唐胡鬧,其實非常精明。在涉及到皇權的事情上,就算是再笨的皇帝,也會立即變得敏感起來。當然,晉惠帝除外。問題是,正德可是大明朝排在太祖、成祖、嘉靖之後的有為之君,如何不識的其中厲害。
說句難听的話,如果文官們對自己這個皇帝不滿意,要想有所動作。宮中的太監又他們的人,自己豈不變成了傀儡。
皇權之下,爹娘老子也不認了!
正德一張臉黑了下去,如同積雨的烏雲。
沉默了半天,突然說了一句︰「閣老乃朕的股肱,朕視之如師。」
他這個猶豫早在焦芳的計算之中,也教了劉瑾的應對之法。
此刻,听到皇帝如預料中一般說出這句話來,劉瑾心中也是大震︰「讀書人,好生厲害,連天子的心意也能揣摩到!」
他立即照著焦芳的指導,說到︰「天下乃陛下所有,陛下所決,誰敢不從?」
這下,曾經的少年終于大徹大悟了。
正德皇帝突然醒悟,自己是皇帝,而大明朝其實就是家天下。他就像是一個大家庭的族長,擁有獨斷專行的權力,至少在法律上如此。
以前的皇帝們之所以禮讓文官,不過是在做一個姿態,一個明君的姿態。
如果,你不在乎名聲,倒是不用怕他們的。
「丟那媽,頂硬上!」正德皇帝的心中突然浮出以前和蘇木和他在一起時所說過的粗話︰「老子今天就是要行快意之事了!」
一剎那,真實歷史上那個正德皇帝徹底蘇醒過來。
于是,皇帝下令,連夜逮捕王岳,發配去南京看管。
第二天,劉健等人本以為可以听到劉瑾等人伏誅的消息,卻不想等到的卻是這麼一個結果。
他們也已經知道,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失去了皇帝信任,內閣做為一個名義上的中樞決策重地已經蛻變成一個純粹的秘書機構,他們的存在已經毫無意義。
心灰意懶的三大內閣輔臣上書請辭。
正德皇帝也沒有挽留,直接準了,只駁回了李東陽的辭呈。
就這樣,弘治皇帝為正德留下的內閣三駕馬車被徹底拆分,就剩李東陽一人。
內閣兩閣下野的消息激起了朝廷文官們的公憤,幾乎所有的人都上書請辭。
這次正德是徹底地鐵了心,將所有事務交給劉瑾處置。
劉瑾也是干脆,一個字「打!」
杖死兩人,毒打四十多個朝官之後,又免去了大量官員的職務之後,這一事態才算是平息下去。
到如今,弘治給正德留下的班已經徹底垮塌,大量的職位空缺。
而劉瑾徹底把握了所有朝政,成為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個消息,邸報上有記錄。吳世奇的信中也有講述,說來也是他的運氣,本來以吳老先生的性格,這次上書請辭他肯定是會參加的。
可惜,老先生如今的名聲壞到極處,早就被歸類到奸佞小人之林。
君子們的行動,自然不會帶他玩。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老先生都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張永的來信中說得最詳細,張公公在信中說這次逼不得以,為了自保,只能先同劉瑾結盟,如今內閣空虛,各部院缺員嚴重,蘇木倒不妨回到京城,以他在萬歲爺駕前的恩寵,未必不能謀一個正三品以上的高官。
言辭之中,充滿了熱切。
蘇木心中卻是苦笑,現在卻不是回京的時候。劉瑾勢大,回京之後免不了要同他發生直接的沖突。如今文官集團受到沉重打擊,他蘇木手頭也沒有得用的力量。
況且,寧夏那邊對他蘇木來說可是一個可遇而不可求的上位之機。為了子孫後代,現在卻還不是回北京的時候。
放下信,蘇木看了看落雪的天空,又是嘆息,又是振奮︰弘治朝的影響到如今算是徹底退出歷史舞台了,正德的時代終于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