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到現在,程帛堯覺得自己是更看重摯友知交的人,至于愛情,現代男女之間的分分合合告訴過她,愛情最是不牢靠。現代人,輕易相信愛情,又輕易地不相信愛情,輕易得到,輕易失去,不如三天兩頭聚一塊吃吃喝喝的酒朋肉友,更不如在某一領域有共鳴的知交。
結果,這知交非要跟自己玩什麼一生一世,這個她真的不想跟李崇安玩,因為她怕失去這麼一個知交好友。
從秦王府出來,程帛堯莫明覺得自己有些傷心,寶雲見她這低落落的樣,慣來心直口快的她實在瞧著有點不對味兒︰「姑娘,您都沒這心思,還難過什麼呀。」
這話的意思是讓程帛堯去想想,既然你難過了,是不是說你已經動了心思。
可程帛堯不會這麼想,鮮少嘆氣的人,這時候也不免重重誒幾聲︰「師兄說他要成婚時,我不難過,可是他要我和割袍斷義,我會很難過。寶雲,真心要和一個人一世相得,就不能涉及利益和情愛,否則遲早會變味。人往往對情之一字要求白璧無暇,對友之一字卻相當寬容,因為朋友有距離,夫妻則半點距離也沒有。」
听完這番話,寶雲張著嘴半晌沒說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搖頭道︰「姑娘,你就是太清楚明白了,什麼都要計較到,什麼都會先想到。肚子還餓著,就想吃飽怎麼消食兒,這……這不就是姑娘那天說的那句成語麼——因噎廢食。」
「就算我是因噎廢食吧,寶雲,我是不是挺殘忍的。」程帛堯可沒忘記,自己把話說完時,李崇安那眼神,黯淡無光,滿臉陰沉沉,不用看都能感覺到他周圍氣壓有多低。
「姑娘要真沒心思,再殘忍也不為過,至少能各自寬心。」寶雲說完,忽然拽了程帛堯一把,把程帛堯拽到了巷子背後。
程帛堯奇怪地道︰「寶雲,你做什麼。」
「是襄王殿下。」寶雲看了眼自家滿臉疑惑的姑娘,心里一陣陣犯抽,自家姑娘真不愧是雲涯道院出來的,那里邊多半都是不成婚的主兒︰「姑娘,您就不覺得襄王殿下瞧您的眼神兒與瞧別人不同麼。」
「我是他師妹,又和在棋盤上虐了他這麼年,他看我眼神與看別人不同有什麼不對的。要是有人把虐我跟我虐他似的,我也得對那人另眼相看。」程帛堯說著就要往出走,她覺得虐未來的皇帝陛下應該比虐其他人痛快,既然見著了,那就不要放過。
可寶雲還是往死了拽︰「姑娘,您什麼時候才能開竅呀!這種不同,和您看小郡王全然不同。您對小郡王是又怨又敬又服又不甘,可襄王殿下看您,眼神是滾燙湯,熱切切的,您連這樣的區別都瞧不出來麼。」
啊?這下程帛堯徹底暈了,她雖然在情之一字上沒天賦,可她挺想相信其他小姑娘扒出來的各種曖昧和八卦,因為除了她,大部分姑娘都長了這份天賦︰「真……真有嗎?」
使勁點頭,寶雲又忍不住搖頭長嘆︰「當真有。」
好吧,程帛堯被寶雲嚇著了,她有點轉不過彎來,那李景都被她虐成什麼樣了,居然還能動心思喜歡她,傻了吧︰「我難道命犯桃花嗎?」
忍不住白了一眼自家姑娘,寶雲真覺得自家姑娘僅剩下的一點腦筋都長在了棋盤上,平時真是笨得讓人想拍醒她︰「兩朵也叫命犯桃花的話,那您就真是命里犯它。」
「寶雲,你不該跟我說的,你說明白了,我以後還怎麼見他。」程帛堯倒不是不會藏情緒,只是李景這個人眼太毒,她不覺得自己能掩蓋得過去。
「不跟您說,您就得沖上去。」李景這心思,小程媽也知道了一些,所以囑咐了下來,不管她們幾個誰跟著姑娘,都要阻著姑娘和襄王見面。
垂頭喪氣地往小巷子里折返著走,程帛堯覺得這日子真的是過不下去了,虐她的要跟她玩天長地久,被她虐的居然也要鬧什麼「雖然我已娶親,但心里仍然你最重」。她統共也沒幾個玩得親近的少年,偏這倆都要跟折騰,這讓程帛堯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也太不注意了點,如果自己自持一些,是不是就不會招來這些破事了。
走著走著,到了老程開的學堂,這時正是上課的時候,程柏濤在教蒙學。一堆四五歲到**歲的小孩兒正跟著頌讀《勸學》。程柏濤見了她就叫了一個大一些的孩子來,讓那孩子領著繼續讀,他則向她走過來︰「堯堯怎麼來了,可是娘又把你給逼得急著奪路而逃。」
「二哥,我是不是很蠢吶。」一個兩個都是不想惹的,偏偏不知道怎麼的把倆都招惹了,虧她平時覺得自己腦子挺夠用,結果發現最蠢的就是她。
揉揉自家小妹的腦袋,像小時候一樣,只是程柏濤如今要沉穩得多了︰「怎麼會,堯堯再聰慧不過,就是有時候聰明用不得地方。為小郡王的事難過吧,以前大哥就跟你說過,如果無心就遠著點,要不然就會像現在這樣。你啊,總覺得人人都應該跟你似的,萬般風雨猶自不動。」
「我錯了。」
「傻丫頭,誰都沒錯。這時候你應該去找閨中小姐妹說說話,談談心,而不是跑到二哥這里來。你有些話,也不好意思再跟二哥說是不是,去吧,堯堯應該有幾個可以找的閨中好友是不是。」程柏濤對自己妹子的交際圈再熟悉不過,除了那不能去踫的楊玉綾,劉婷文、陳思盈、秦澄雪和許穎心都和自家妹子談得來。
「好吧,我去找婷文。」程帛堯還是跟劉婷文更交情深一些。
劉婷文見著這長吁短嘆的閨中姐妹,卻沒工夫細問,只說道︰「有什麼事兒回頭說,我得趕緊去高家一趟?」
「高家,哪個高家?」
「我表姐高素家,對了,你們家……真的退親了!」劉婷文驚詫不已,這高素是她的姨表姐,比她不過大幾個月,兩人往來倒也算密切。
「嗯,退親前娘問過高師姐的意思,若是高師姐如今已經收心,我家不會退親,畢竟大哥還挺上心的。可是高師姐說,她心中始終無法忘懷,所以娘就把高家的親事給退掉了。怎麼,高家出事了?」程帛堯疑惑道。
「可不是出事了,表姐有個嫡親妹妹,自來的招家人喜愛,那位卻和表姐自來不和。不知道從哪听說的,竟在高老太太那兒告了一狀,說表姐與小郡王私信來往已經有很多年了。老太太歷來是個古板的,這一听就是要打要殺,表姐這會兒只怕連個可起靠著哭的都沒有,誰讓我跟表姐親近,只好過去看看,怎麼也不能讓表姐真被打殺了。」劉婷文在這事兒上其實不想偏著高素的,她當年可是惦記過程松溪,如今踫上個非要舍下程松溪去就小郡王的,心里膈應得很。
于是倆人又一塊上高家,到高家一看,那高素跪在地上,腦門下像是被什麼砸了,滿臉血污,這會兒都干得粘在臉上,要多血腥就有多血腥。
劉婷文也不去扶,直看了一眼趕緊進去跟高家老太太見禮,高家老太太一見是外家來的人,臉上怒意下去一些。高老太太不識得程帛堯,只當是陪著一道來的︰「是婷文來了,來這兒坐。」
「老太太,您看我那表姐也知錯了,還是請個大夫來瞧一瞧,姑娘家容貌再要緊不過,這要是留了疤,日後可怎麼見人。」劉婷文說著又拿好話不要錢地往外趕,趕得老太太臉笑成了一朵菊花。
高老太太讓身邊的婆子把高素搭下去治傷,復又問道︰「婷文身邊的姑娘倒是眼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老太太,這是我師妹帛堯,正是程國公府上的姑娘。」劉婷文帶程帛堯來,用心不可謂不險,高老太太如今還惦記著把孫女嫁到程國公府去,畢竟程國公府既是儒林清貴,又是難得的聖寵加身。老太太如今這樣發作高素,多半也是想讓高素去程國公府認個錯服個軟,把這門親事爭取回來。
老太太想爭取親事,程國公府的姑娘自然不能得罪。
這一說明身份,高老太太先是惱怒,但很快又和氣地笑起來︰「生得真是如玉人兒一般,像華玉夫人年輕時一樣,是個標致的。」
「老太太過獎。」程帛堯是被拽過來當鎮宅神獸的,所以她也不多話,只端著架子裝笑面虎,讓劉婷文這狐假她的虎威就行了。
好幾次高老太太都被劉婷文說得心頭火起,可礙著程帛堯在,老太太只能憋著,一番話說下來,可是把高老太太給憋壞了。
臨到要走時,高老太太也不知道腦子里在想什麼,竟說出來一句︰「素丫頭是個腦筋不清楚的,可我家綺丫頭不錯,高家是誠心想和程國公府做親家的。不如尋個日子請華玉夫人過府來瞧瞧,綺丫頭不像她那不開化的姐姐,向來守規矩通禮儀,這點比素丫頭好了不知多少。」
劉婷文則冷笑一聲,卻沒多說話,同樣都是高家的女兒,同樣都是嫡出,這一家人的心都偏著高綺,也不怪高素扒著記憶中那一點點由李崇安帶來的暖意不肯撒手。
這也就算了,高綺一听竟然雙眼放光,接著給出了個更讓人惡心的主意︰「听說程姐姐和小郡王熟識,我那姐姐橫豎是一條道要走到黑,不知程姐姐可願相幫,從中周全一二,也好成全我姐姐那一片痴心。」
大誤,她要是去說,李崇安得恨她一輩子。
而且這姑娘心眼真壞,如今李崇安已訂親的消息都傳開了,高家門第遠不如天德上將趙家,這不是明擺著要讓高素去做妾麼,高素這親妹妹可真真是個禍害。想拿她當槍使,做夢去,她是沒長齊全心肝兒,可不是沒長齊全心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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