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安的深情,秦王府和程國公府訂親,加上宮里賜下來的聖旨,有那麼一段時間,程帛堯只要一出門,大姑娘小媳婦兒就對她投以熾熱而羨慕的目光。這些倒沒讓小程七段感覺到不適,在現代做為一個假假有個「美女棋手」外號的職業棋手,她真沒少受人眼光照顧,圍棋圈兒女性本來就不多,只要長得稍微鼻子是鼻子眼是眼一點,媒體和同行都會抱以很寬厚的態度。
本來小程七段還有種特熟悉的感覺,就像是自己又回到了現代,不時被媒體追著采訪一下。可是很快京城里的風向忽然就變了,就像那初夏的天兒一樣說晴就晴,說雨濃雲一來驟雨成陣。
初夏雨後的下午,枝枝葉葉分外碧綠喜人,小程七段最近接受的各種邀請相對多一點,她雖然挑著去,但記憶好得很,很快就跟京中的閨秀們熟悉起來。當然,她所謂的熟悉,其實也就是知道每個人的名字,曉得人家出身而已︰「程師姐,程師姐,你……你有沒有听說呀?」
拉著小程七段說話的是一個嬌美可人的小丫頭,十一二歲正是最女敕生生的年月,大約也是嬌養出來的,眸子干干淨淨,看著就讓人喜歡。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是小程七段最適應的,因為不用費心思︰「听說什麼,淳雅,你又听說什麼新鮮事了,說來听听。」
「就是,就是現在諸家姐姐都在說的呀,程師姐真的一點也不知道嗎?」蘇淳雅擰擰手指,覺得自己又做錯事了,她是真的應該學學其他姐姐們,不要總是把話捅到當事者耳朵里去,她如果說了小程師姐會很難過吧。
看著眼前的小丫頭滿臉又傷心又憐憫的小模樣,還帶著幾分為她操心的意思,小程七段忍不住樂︰「說吧,沒事的,你看我為什麼事傷心過。」
倒也是,蘇淳雅最佩服的就是程帛堯這一點,不管別人羨慕妒忌還是冷嘲熱諷,她就跟沒听在耳朵里一樣,該怎麼做還怎麼做。爹爹說這叫任他八面來風,我自巍然,這才是真正的大胸襟大氣魄呢,這麼一想蘇淳雅就更佩服這位才見幾次的小程師姐了︰「程師姐,你不要難過哦,一定是有人在傳瞎話,像小郡王這樣的人怎麼會隨意打殺人呢。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紈褲子弟,整日里溜街逗狗惡事做盡,小郡王從來就不與他們為伍。什麼嗜血成性、虐人成癮,都是不可相信的,必是有人瞧不慣小郡王在給小郡王使絆子呢。」
這……這都什麼破謠言,小程七段這下也不能理解了,這種謠言是要攻訐李崇安,讓他無地自容?還是目的在她?如果是前者,李崇安那麼沒臉沒皮的人怎麼可能為這種風言風語無地自容,如果是後者,她跟李崇安一起山山水水走過五年,這點信任都沒有,談什麼知交好友。
不過,她的小徒兒,可容不得人這樣潑髒水。做為一個師傅,小程七段自認是個很好的師傅,所以她立刻就維護起自己的「小徒兒」來︰「這種話怎能信,京城哪個宗室子弟身上沒些個亂七八糟的謠言,十句也未必能信一句。」
想了想,小程七段認為有必要回去好好跟自己的「小徒兒」商量商量,做人不能老沖人擺一張冷臉,偶爾得學學李景。看看人家李景,就算腳下尸山血海白骨成堆,他也能一襲白衣縴塵不染笑得仿若蓮花座上的菩薩,再看看「小徒兒」,天天冷著張小臉兒,擺酷給誰看呢,怪不得人家傳你嗜血成性呢。
「我也不信,可是程師姐,她們越傳越真,越傎越有鼻子有眼,再這樣下去,就算不是真的,也三人成虎,小郡王的名聲會徹底壞掉的。」蘇淳雅佩服程帛堯,也很感慨她和李崇安之間的情誼,算是這對cp的小腦殘粉。
「清者自清,他沒做過的事,不需要在意。謠言這東西,不去理會,自然會漸漸平息,他一個安閑郡王,也不需要那麼好的名聲。」不過從這事上可以看出,李崇安做人有多失敗來,這會兒居然都沒有人替他反駁一二。至于小程七段自己,她向來就是來參加宴會,也是被人圍觀,順便圍觀一下別人的,俗成——打醬油。
憑著這幾年李崇安對程帛堯的了解,這種風言風語听在她耳朵里,那就跟風吹過一樣,吹過就過了。不過傳謠言的人用心險惡,這讓慣是把全部算計都用在圍棋以及怎麼勾搭自家火紅狐狸上的李崇安十分不滿,敢算計他,自然就要扛得住他的算計。
「居然早周存光,那人這幾年居然還圍在楊玉綾周邊打轉,真是個傻子。」李崇安對周存光五年如一日的「無私奉獻」能理解一二,不過他為楊玉綾壞自己名聲這件事,他不能原諒。就算他不重視名節,可程國公看重,萬一就為這點兒事,程國公府要退親,就算是聖旨賜婚也是可以收回的。
「郡王,這事……這樣處置是否妥當。」長河還是堅持勸諫了一下。
「周存光這個人,襄王兄那里肯定沒瞞住,他再深陷下去,只怕就要連帶著周家一塊萬劫不復。周家在江南聲望盛隆,這個人還是要保一保的,父王一世帶兵打仗,雖說心思也細,但到底與儒林關系不甚密切。秦王府若想立穩根基,還得儒林幫襯一二。」李崇安固然喜歡程帛堯,但如果程帛堯不是出身程國公府,他也不會放任自己喜歡下去。雖說喜歡到如今已經無法再慧劍斬情絲,但一開始是可以的。
止水在一邊研磨著墨汁,抬頭看向自家小郡王,想開口問一句「若程姑娘不是出身儒林清貴之家,郡王是不是都不會多看一眼」。不過止水把這話掩在了心里,自然看得出小郡王待程姑娘是真心,只是這真心的起因卻藏著幾分算計罷了。
比起長河,止水的想法更多,兒女之情尤其通透︰「郡王,程姑娘很聰明,有些事還是說明白為好。」
說明白?李崇安斜眼睨向止水,長河、止水二人與他一道長大,自己學什麼,他們就跟著學什麼。看來如今倒長出幾分自己的心思來了,李崇安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只是止水的話讓他不由得皺眉︰「你是要我告訴她,我算計了她?」
「比將來程姑娘從旁處听來,或者自己看明白要更好。程姑娘……程姑娘心思坦蕩,若是郡王明言自不會多思多慮。郡王既有心靠攏儒林,程國公府自然是上上之選,如此,郡王還是明言為好。」止水其實還是為李崇安考慮得多一些,程帛堯從別的地方听來事情還不算大,可要是程國公從別的地方听來,那就必然壞事。
話自然有理,可李崇安卻猶豫了,程帛堯是大氣,小事根本不掛于心,但心思坦蕩的人最痛恨欺騙與隱瞞,這一點止水卻沒悟出來︰「我知道了,再看看吧。」
楊玉綾周存光之流好處理,李景其實也不算太難,可就是程帛堯,不管什麼事關系到她,都讓李崇安覺得難如登天。當年在宜山書院,只是單純想結識一下,可是慢慢的看到了眼里,又漸漸喜歡上了心頭,他明白這份喜歡是很正確的選擇,所以任由自己一天一天越來越寵著她溺著她,直到自己都無法再說個「不」字時,他才明白過來,自己這是把自己生生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里,且心甘情願永遠爬不出來。
「堯堯,我是真的拿你沒辦法了呀,你這丫頭怎麼就這麼能佔據人心呢。」如果不喜歡,隨便怎麼利用,都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偏偏就是太喜歡了,連瞞著她都不忍心,何況去利用。
支著額頭看向棋盤,每一顆棋子都散發著溫潤動人的光澤,仿佛小姑娘眯眯笑的眼楮︰「明知道你能侵蝕我心魂,我卻仍甘願雙手奉上,堯堯,前路波深雲詭,我該不該向你言明?」
等到再跟程帛堯下棋,李崇安難免有些心神失守,居然一招棋差讓程帛堯贏了,看著她手舞足蹈地慶祝,嘴里哼著不知名的曲調,歡快得周身陽光流轉的樣子,李崇安不由得歡悅起來︰「這麼高興?」
「當然高興,你好多棋招都是我教的,結果作繭自縛弄得好幾年都沒贏你了,真是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啊!」程帛堯說完又記起,自己好像說過不讓他贏自己的話,一下子又蔫了︰「你讓我呢吧。」
「讓你一世又何妨。」本來止水不點破他曾經存的心思,李崇安就可以當自己從來沒動過這樣的念頭,可止水到底還是提了,他無法當不存在。
「滾,我才不用你讓一世,等著吧,我一定再教個徒弟,讓你知道什麼叫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噢,說到徒弟,差點忘了,我答應了思盈姐姐收李澤做弟子。」這事本來不重要,可李澤居然還蠻有天分的,可能比不上李崇安,也比不上自己,但那孩子竟然很喜歡,這份打心眼里的喜歡讓程帛堯很有認同感。
「李澤?」李崇安忽地眯了眼楮,眼里寒光閃過,陳思盈到底還是動了把李澤托付給小狐狸的心。
「是啊,天分不錯,反正又不是你收徒,你這副嫌棄的模樣擺給誰看。」程帛堯說的收徒,其實就是現代教培訓班多帶個學生的那種收徒而已,真要是正正式式收作徒弟,她怎麼也得找個天分比李崇安還好的。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真的想好了?」
「啊,誰說這種,我還教過你呢,難道我還得給你當爹不成。」
「程帛堯!」
「好吧,只是隨便教一教。」
「不要再提師徒二字,他的人生你我都承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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