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李崇安一個人在那兒上勁,李景說不得就成功了,可偏那倆一個強于布局思慮周密,另一個天天一腦子被迫害的危機感,倆一拍既合,李景這時候再想使力卻已經使不上了。明日的婚禮,蘇家武館和秦王府的侍衛也都不是吃素的,他倒是可以暴力搶親,只是那樣就把自己全然暴露在太陽底下,所以此時此刻,他唯能眼睜睜看著婚禮舉行。
同為宗室子弟,他們既是堂兄弟,也有一起同窗的情誼,李景甚至今天就必需趕過去吃「合媒酒」。李崇安一身暗金紅衣裳站在堂中,臉上滿是不自禁的喜氣,不時有人調笑他一兩句,他也是含笑而回,隨意幾句話就帶得場內眾人哄然而笑。
「靜山這孩子小小年紀硬是要得,眼瞧著程國公家千金生得不錯,打人家才十歲起就惦記著,這份恆心毅力用來做什麼不成,他倒好用來纏著個小姑娘。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抱得佳人歸,如此當多飲幾杯,可萬莫放過了他去。」宗室的長輩們看李崇安總是分外寬容,無他,聰明又漂亮還沒野心的人在宗室本來就奇葩,珍惜物種總得佔點兒便宜。
「就是替老程不值,好好養個閨女,沒稀罕幾年,打小就去了雲涯道院,這一回來才多會兒就被惦記走了。要我說啊,日後這翁婿關系怕不好處,我要是老程我也得看靜山不順眼去。」
李崇安在長輩堆兒里由來如魚得水,他不求人什麼,也不攀摘什麼。自然坦蕩無拘︰「哎,翁婿之間歷來如婆媳之間一般難處。諸位長輩可莫要再嚇晚輩,真嚇著晚輩了明日我可不敢去迎親。到時候程國公看不順眼兒的就不是晚輩了。」
「這孩子愈發會耍嘴皮子了……」
眾人又是一陣笑,長輩們總願意看著自家的小輩長大成人,成婚生子,本來就好得很的氣氛里還有個李崇安插科打諢,場面自然熱鬧又令一眾長輩會心。因著臨時下的喜帖,還得趁著「合媒酒」把迎親的人定下來,李崇安自己當然得去,還得有兩未婚的少年郎相陪,主要是為了對付程家那幾個學問高深的大舅子。說不得還得順帶應對來自泰山大人的為難。
要擱別家還真不是什麼難事兒,可偏偏是程國公,老程和程松溪、程柏濤哥倆學問頂頂的好,詩賦文章可堪稱是鬼斧神工、鐘靈毓秀。陪著去迎新的少年最好與李崇安是兄弟,可宗室子弟里想找兩個詩賦文章壓得過程家父子三人的真不多,一時間還真叫人犯難。
「這恐怕真只能靠你自個兒了,靜山吶,論起文章來,宗室年輕一輩兒的子弟里。你得算是最出挑的了。」
「嗯,對對對,隨便選兩個陪你去就得了,至于程國公父子三人。你就一力承擔了吧。」
……
李崇安想想自個兒那泰山大人和大舅哥,那是他能承擔得了的麼,不過宗室子弟多尚武。他那高不成低不就的文章確實已經算上佳了,只盼著明兒泰山大人和大舅哥別太過為難他才好。
簡直作夢。要把程國公府的掌上明珠娶回家,不為難你對得起「詩禮教化」「翰墨傳家」「儒林鼎秀」等種種贊譽麼。待到李崇安身戴簪花帽。手托連理枝,腳踩金步靴身後牽著披彩高頭大馬,馬後停著一輛朱漆描金花轎到程國公府門前時,程松溪和程柏濤哥倆一個笑得比一個滲人。
「家中小妹幼時雖體弱多病,不曾在書院大顯其能,卻也是十步能成詩,下手成丹青。小妹的夫婿自然也不能比小妹遜色,如此,妹夫便也仿效先賢七步成詩如何?」程松溪笑眯眯的,往常他看著李崇安很適合自家小妹沒錯,可今兒他要把小妹娶走,這點很讓做兄長的不爽。
「玉樓鶯花曉,拂鏡朝霞著,未知妝成否,催背上錦車。」李崇安詩才平平,但急智不缺,所以這一關就算是過了。
知道李崇安寫詩能寫到這份上已經算很不錯了,程松溪決定放他一馬,他往左一讓程柏濤上前來︰「小妹自幼學棋,如今不說世間罕有敵手,卻也稱得上一句棋中巾幗手,前幾日小妹設下一題,我終日思量不得其解,便請妹夫試上一試。」
大雪崩最復雜的的變化,大雪崩本來就是定式里最復雜的三種定式之一,何況這是在大雪崩的基礎上深化出來的。這要一子落錯,或者先後順序有誤,那就是滿盤皆輸。更要命的是別說大雪崩的變異定式,本著留一手別將來教會徒弟餓死師父的小程七段沒有把大雪崩給李崇安講解過。
一時間李崇安滿頭大汗,程媽都著人來催了好幾次怕誤吉時,哥倆不為所動,李崇安竟也定定地看著棋盤一動不動,這場面讓圍觀的眾人咂舌不已︰「程國公府千金果然不好娶哩,有這麼厲害的倆兄長且不說,自個兒也是個厲害的。小郡王棋力那麼高都被難住了,看來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
冷汗冒出來之前,李崇安終于找到了解決之法,五子落下險險的在一柱香的時間限定里把這定式給破解了︰「幸不辱命。」
「大哥,怎麼辦,這些都沒難住他啊!要比武的話,他今天帶來的可是倆點子硬的,還比武嗎?」程柏濤感受到了什麼叫不是我軍太無能,而是敵軍太強悍。
「還有爹和堯堯,你急什麼,把人攔在門前這麼一會兒,足夠讓妹夫知道娶妻不易應倍加珍惜了。」程松溪心說還是自家妹子狠,看那題把李崇安難為成什麼樣兒了。
哥倆一合計,終于把李崇安放進門去,然後一路酒水擋路、紅包開道,遇上孩童伸開小手攔在身前,李崇安還得給人足足的糖果,否則小人兒隨便哭鬧一聲,這喜慶氣氛里得破壞得多徹底。好不容跋山涉水到程帛堯院門前,一隊兒娘子軍正在等待著他,李崇安就從沒覺得打門口到程帛堯閨房有這麼遠的距離,真是千山萬水行復行呀。
「呀,新郎倌兒來了,鐘師姐你說咱們怎麼為難他才好呢?」馮師姐做為前幾天剛經過鐘師姐和宋院判婚禮的洗禮,做為主要為難人,她已經有了很深的心得體會。
鐘師姐眨眨眼說︰「照著你前兩天的再加個百八十倍就差不離了,我家夫君為人木訥,也不過就是醫術好些罷了。小李師弟不不一樣,道院師長無不夸贊小李師弟天資出眾,咱們要不好好為難為難他,且對不起師長的贊譽,可不能因為他是咱們的小李師弟手軟放開了他去。」
「是極是極。」
小李郡王心明眼亮,命人給兩位師姐各送上桂圓大一顆的珍珠九枚,其余女眷也各有所得。見得了好東西,鐘師姐和馮師姐倒也痛快,二話不說就讓開了,還順便奉上善意提醒︰「唔,小李師弟,張世永師兄昨日特地趕來,在院里設下了九曲連環陣,你保重。」
……
不就是他在張世永的婚禮上設下了九宮八卦陣,張世永居然回他個九曲連環陣,那比九宮八卦陣還多十幾種變化,李崇安現在已經深深感受到了來自親友團的惡意。娶親不易,李崇安覺得日後只要想起今天,都得對程帛堯備加珍視。
卻沒想等他進去的時候,院子里的九曲連環陣已經被破了,再看正中央程帛堯正被一堆紅紅艷艷的人簇擁著在那笑吟吟看向他︰「嘿嘿,一時手癢,不好意思。張師兄也是,明知道我看了就忍不住還當著我的面擺。」
「多謝娘子……堯堯,趕緊回去把蓋頭蓋上,為夫謝謝你配合了。」李崇安也不知道是該表達感激呢,還是對將要娶這麼個丫頭表示憂心,橫豎是他自個兒挑的,沒法子,還是趕緊娶回家吧。
「嗯,你要是覺得考驗不夠,我回頭給你擺一個……」在洞房前面。
李崇安趕緊表示不用了,考驗已經很足夠了,待程帛堯被喜娘拉進去收拾妥當,這才有禮官高喊︰「有女在深閨,貞靜且淑嫻……」
為了忍住不反駁,李崇安覺得自己還是想想把程帛堯娶過門去後的日子吧,這一想半是甜蜜半是憂傷啊!好不容易禮官念完,他終于可以把繡球的一端交給他的娘子了,兩人一左一右到前堂拜過父母敬罷茶,又向兄長行禮後這才迎來了那令人久盼的一句︰「吉時已到,請新人上轎。」
一時間鼓樂齊天,鮮花如雪花一般漫天落下,縱便是隆冬頃刻之間也溫暖如春。香花陣里,鼓樂聲中,程帛堯終于確定,自己這穿越生涯要跟繡球另一端的少年混了,嚶嚶嚶……少年,你萬萬要好好對為師,否則就是欺師滅祖,會天理不容五雷轟頂的。
在轎簾放下的那一刻,耳邊響起「起轎」二字,在搖搖晃晃的花轎上,程帛堯想到了自己在現代的父母,如果他們能看到這一幕大概也會像老程和程媽一樣既歡喜又滿含熱淚吧。
爸媽,我在古代給你們找了個女婿,想來應該是個不錯的少年,請你們放心,我會好好過日子的,不管前路上有多少怪獸在埋伏著,我都將努力做一個合格的凹凸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