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三天後回門,程媽一看見程帛堯就鬧心,她的信期來得真是及時,到現在還沒圓房。程媽現在特同情自家女婿,攤上這麼個媳婦兒,以後的日子且慢慢折騰著吧。程國公對和女婿倒是親近起來,女兒左右已經被惦記走,如今自然是要上演翁婿相得,程松溪和程柏濤哥倆也湊趣說話,一時間倒很是樂呵。
有這樣一家子人,李崇安如今身為一份子,更能深切體會到程帛堯諸事不願意牽涉到程國公府的用心,出生在這樣一個人家實乃幸事。李崇安自然不知道他真正要感謝的人遠在不知多麼遙遠的時空里,那是一對對女兒極寬容的父母,信任她、支持她,讓她依靠卻不拘束她,這才有了歡月兌無比的小程七段。
養兒方知父母恩,如今程帛堯還沒孩子,她就已經知了父母恩。所以小程七段最近很多愁善感,跟程媽說著說著,竟撲進程媽懷里抹起眼淚來,她難得沒擠眼楮掉出淚珠兒來,程媽大驚失色︰「怎麼著,靜山還敢欺負你不成。」
「沒有,就是想娘親,要是能跟娘親一起過一世多好,非要把人家趕出家門。」還人家……程媽知道閨女這是在玩抽風,也不理會她,只又多叮囑幾句婚後要如何經營夫妻之間的感情。
三朝回門之後,還得進宮謝恩,因為是當今天子賜婚,自然少不得這禮數。程帛堯也不是頭回進宮,自也沒什麼拘束心理,皇帝陛下和皇後坐在一塊兒。樂呵呵地調侃,如果可以忽略李景和楊玉綾那倆人的話。這次見面還是相當愉快的。
帝後二人和小夫妻倆用過午飯,就讓年輕小夫妻們自個兒說話聊天。李景陰著一張臉站在那兒。眉目間布滿怎麼也擦不盡的灰暗之色,楊玉綾卻是笑眯眯的樣子,她自然要笑,程帛堯還是處子之身,這倆人還沒圓房,多讓人愉悅的消息。
果然,他小李郡王如今仍要走虐妻殺妻的老路子,對此楊玉綾甚感滿意︰「瞧著堯妹妹臉色有些兒白,可是沒歇息好?新婚甜蜜。卻也需得節制著些。」
夫妻倆相視一眼,都有點兒小尷尬,李景的臉色卻更難看了,新婚還能為什麼臉色蒼白,縱欲過度唄。一想著自己心心念念要娶作王妃的人如今成了郡王妃,連閨名都不能再喚,他心頭就一陣一陣冒冷氣兒。
「楊側妃倒愈發顯得氣色好,模樣看著一天比一天好看呢,不知服了什麼靈丹妙藥。竟這般有效。要是楊側妃有什麼偏方,可要不吝相告才是,我只盼著十年後二十年後甚至三十年後還能像楊側妃一樣,容顏不因歲月改玉骨冰肌永不衰。」哼。我家的熱鬧哪是這麼好看的,先給你挖個小坑,你不是越變越好看。越長皮膚卻越好麼,這就先給你挖個坑埋土豆地雷。只要你一踫自然就會知道滋味兒。
楊玉綾很自信她的空間沒有人知道,所以笑語嫣然地說︰「這一點卻是上天恩賜。尋常人哪有這等福報。」
嘖嘖嘖,也不怕風大閃斷舌頭︰「上天是公平的,給一樣兒總要收回一樣,上天給我這麼個聰明的腦袋,自然不會再給我如楊側妃這般的福報。只是女人嘛,最在意的還是色衰而愛馳,就怕哪天崇安嫌棄我芳齡不在容顏凋零。」
你們倆斗嘴皮子別扯上我行不行,李崇安心說我真是在一邊光站著也能中一膝蓋箭︰「堯堯這話真是令我傷心,在堯堯眼里我就是這般淺薄愚昧之輩麼,咱們學道之人,從不拘泥于皮相,堯堯你執念了。」
一邊兒去,只是捎上你一句,非得見縫插針似的表忠心,你咋不直接跳忠字舞哩,狗腿小郎君。噢,終于找到屬于崇安少年的外號了,狗腿小郎君,太貼切了有木有︰「殿下,您是不是也覺得他挺招揍的,如果您想揍他,我給您遞棍子。」
……堯堯,不要黑我!李崇安眼楮眯成一條縫,看著可不開心可不開心的。
李景臉上濃雲盡收,便又露出幾分陽光來︰「崇安這是在明著指我是淺薄愚昧之輩,自然要揍他一頓才是。」
果然,只要她一句話,他就仿如服了仙丹一般活過來。楊玉綾暗暗把指甲掐進手心里,這麼些年,她為李景生兒育女,便是一開始無心,如今也是情緣深種。但李景連她一雙兒女都不甚歡喜,卻只因程帛堯一句話便歡欣起來︰「這話可不敢當真,打壞小郡王,堯妹妹還不得哭成淚人兒,王爺可莫把堯妹妹和小郡王之間的打情罵俏當作真。」
楊玉綾也只用一句話,就頃刻間將李景的好情緒破壞得一干二淨,打情罵俏,好一個打情罵俏︰「我若當真了,弟妹當真會哭?」
擠眼淚從小擠到大的人真沒真哭過幾回,不過這個問題最好還是別回答,答是太讓李崇安得瑟,答不又太無心,所以她含笑說︰「要不殿下您試試,這樣說說算什麼,您試過我就知道了。」
堯堯是壞人!李崇安心說我不過就是搖旗吶喊得聲音響亮一點,干嘛今兒非揍我,我哪兒對不起你了︰「堯堯,我的一顆心都要被你傷透了。」
乖,給你順毛,程帛堯伸手在他後背上,像給小孩兒順氣一樣從上到下︰「傷透了包治愈,別哭啊,乖。」
楊玉綾眼色幾經變化,這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有點看不明白了。李景則在這場景里更堅定了要得到程帛堯的決心,她太能左右他的情緒,如果不能得到她,她就將成為自己這輩子都走不出的魔障,已婚又如何,他不介意等他們和離的那一天。
兩對夫妻「不歡而散」,只是李景和楊玉綾單方面的,程帛堯和李崇安可樂呵得很。李崇安看著自家紅狐狸,問道︰「你方才做什麼?」
「閃瞎他們的眼呀,我覺得他們將會加快動作,我不想天天看著等他們哪天從角落里撲出來,所以自然是要多拉仇恨,好引蛇出洞,最好是一窩蛇全出洞,然後一網打盡絕不留情。」程帛堯是不願意給李景太多準備時間,真讓他準備足夠,說不得會有大麻煩,所以趁現在多拉仇恨才是比較好的選擇。
「那你這點還不夠,我再想想,你也別急,他在布置,我們也沒閑著。他們倆面合心禮各自布置,還有些事彼此不能說,我們不一樣。我們同心同德,不管什麼都一起做,他們贏面不大。」對方既有神一樣的對手,也有豬一樣的隊友,只要能善加利導,就會把壞棋變成好棋。
「嗯。」程帛堯點頭,然後又忽道︰「對了還有個事,我總覺得長嫂對我的態度有點兒不對勁,頭天去見面時還不那麼明顯,這幾天來往得多一些就顯出來了。總時不時要說幾句不陰不陽的話,我是不是哪里招她不快了,她有什麼忌諱是我犯了的嗎?」
李崇安表示他完全不知道,雙手一攤說︰「不清楚,不過你別擔心,我回頭去問問大哥,大哥說不定知道。長嫂要是對你態度不是太親熱,你也不必天天過去。長嫂這幾年脾氣是有點兒燥,也不知道她是為什麼,要處得不舒坦,少來往便是。」
「也好,不過總得弄個清楚,要不然心里還是有個疙瘩。」
點點頭,李崇安找個機會就去問自家大哥,他大哥也一時間有些想不明白,不過過了會兒就想起點什麼來,然後就有些尷尬地道︰「大約……是因為子嗣的原因,她嫁過來經年膝下仍無子女,如今弟妹進門,她是憂心弟妹早早生下孩子,她日後在王府里無法自處。為兄也不瞞著你,你嫂子到底是後院女眷,看重的也就這麼點兒東西,她還擔心你和弟妹有了子嗣後,父王會改變主意讓你繼承王府。」
……
李崇安再一次因為自己年少離家而感到慶幸,如果不是有那一出,只怕兄長也會對他心有防備,要不是這麼些年來一直如閑雲野鶴,只怕只這一點就能讓他們兄弟離心離德︰「大哥,大嫂對我有誤解不要緊,但是大哥一定要相信我對爵位沒有任何野望。」
「傻話,這麼多年我們兄弟算是相信為命過來的,父王從前常年在軍中,這世上還有誰人能比你我兄弟更相親近。就算這爵位你想繼承,也不過一句話,為兄如今也羨慕身心有著落卻無羈絆,何等逍遙。王府這一攤子事兒,你若真想接下,為兄巴不得,這也是為兄心底的真心話。」同為兒郎,李崇業到底還是更能理解李崇安的心氣志向,世間王侯何等顯貴,可並不人人都需要這些。
「那可不成,我已經選好了自己要走的路,這京城里的麻煩事,還是兄長自個兒擔著吧,您能耐比我大。」李崇安放下心來,又和李崇業說了幾句話,然後趕回自己的郡王府去。他心底卻也謹慎起來,為了龍椅父子兄弟母女姐妹可以反目成仇,為了王位就未必不會兄弟鬩牆,何況還有人吹著小小的枕邊風。
所以,他也得加快步子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