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二三事,兩個兄長的婚禮,丫頭們出嫁,選貼身丫頭,再有就是蓋棋院和溫泉莊子。棋院和溫泉莊子在她師姐的威壓後,鄭進元老老實實地畫圖紙讓人去準備開工動土,道院里她和李崇安住的院子則要等玻璃和一應材料備齊才能開工,誰讓她要求多多呢。
嫁丫頭選丫頭都有程媽,兄長們的婚禮倒是要好好備禮物,其他的還真沒什麼需要她去忙的。院兒里的賬很清楚,她需要做的也不過就是時不時核算一下,余下的時間多半就是在和師姐、先生們閑聊閑談中渡過。
元宵一過,秦王和程國公府的人就都要回京去了,程松溪和程柏濤元宵前就已經回去了,程媽讓程帛堯抽個工夫回京一趟,一是領雨露雲煙四個去相看相看,二是自個兒挑幾個丫頭。按程媽的意思,自然是從武館選,既知根知底,還手底下有工夫,不但能侍候人,遇上危險還用得著。
程帛堯自然沒意見,待到院兒的先生們又各自出門游學後,她就領著四個丫頭坐上馬車回京城,李崇安也跟著一道。小夫妻倆坐在馬車上,程帛堯拿著塊帕子蒙在臉上犯困,雖說路途不遠,可早上起得早,她還沒睡足呢。李崇安就把她摟在懷里,免得她踫到車壁。
半道上,程帛堯睜開眼楮,這會兒倒是睡醒了,卻還沒到地兒,她勾著李崇安的脖子說︰「崇安師兄,我們下棋吧。」
「沒棋盤上什麼棋,別鬧了,再睡會兒就成,要想下棋待會兒回府陪你好好下一局。」李崇安說完把從她臉上滑下來的山茶花帕子拾起來塞進她手里,說道︰「別把眼屎口水都擦我身上。你有帕子。」
把帕子揉成一團,胡亂往臉上一通抹,程帛堯眼楮一翻,看著他道︰「下盲棋啊,要不我們來試試,你記性好。我記性也不差,應該能成的。」
盲棋,李崇安倒是听說過,還真沒試過,一听倒還真來了興致︰「行啊,那就下盲棋,輸了不許耍賴。」
嘁,不定誰贏誰輸呢,她在現代跟一位同行合租公寓。經常沒事兒晚上就在躺陽台的搖椅上一邊乘涼一邊下盲棋,她的盲棋就是這麼練出來的︰「贏話誰都會說,可真正能贏的有幾個,等你贏得了我再說這話吧!讓我一先哈,黑三之四。」
見紅狐狸閉上了眼楮,李崇安也閉眼楮,在腦子里先憑空想象出一個棋盤來,然後一一落子。對記性好的人來說,這事真不難。所以李崇安很輕松地就把棋盤想出來了。然後紅狐狸的黑子落下,他的白子落下。
不過圍棋的局面相當復雜,只要記憶有一點偏差,那就會導致最後差上很多,中盤以後情況變得十分復雜,程帛堯憑著多年下盲棋的經驗。把盤面記得一清二楚,但李崇安卻記錯了一招兒︰「崇安師兄,這里有棋了,你記岔了!」
「有嗎?」李崇安也糊涂了,他憑空想象出的棋盤一下子就散了。再也攏不起來,只好認輸。
「是吧是吧,我就知道這樣肯定能贏你,哇哈哈哈哈,李崇安你也有今天。什麼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這就是啊!」程帛堯每一回能贏李崇安都要高興半天,甭管怎麼贏的,贏了就是贏了。
揉一把紅狐狸的小女敕臉兒,李崇安低頭親了親她的鼻尖,輕聲笑道︰「是是是,堯堯的棋下得最好,看著快到城門了,別趴著,起來整理整理衣裳。既然你有事,那我們就直接去國公府,郡王府那邊的事不急,等你把事辦完我們再回去。」
「丫頭們的事有娘操心著,我倒不是很操心,就是兄長的婚禮送什麼賀禮,這事兒我都想好久了也想不出個章程來。崇安師兄,你說該送什麼才好?」程帛堯目前也就單獨參加過張世永的婚禮,包個紅包再送塊美玉這當是賀禮了,可親哥和師哥是不一樣的,而且倆哥哥這麼妹控,她總得送人點兒好東西才成。
「大舅兄倒好辦,大舅兄愛紫砂,庫房里有一套紫砂茶具,是前朝玉淵堂的‘只羨鴛鴦不羨仙’,大舅兄肯定喜歡。二舅兄倒不好辦了,平日里也沒個愛好,愛教書育人可不算,總不成婚還送什麼桃李滿園春之類的。我倒是有一方雕著蟾宮桂子的硯台,倒是塊名人硯,二舅兄應當用得上。此外再配幾件美玉一匣子珍珠和幾箱子布匹,也就差不多齊了。」李崇安其實也頭回單獨送婚禮的賀禮,從前他沒成婚,除了較親近的友人,哪里用單送賀禮。不過,送禮不外乎八個字——投其所好,合時得體。
「只羨鴛鴦不羨仙」她明白,「蟾宮桂子」她不是很明白,蟾宮折桂不是寓意金榜題名的意思麼,怎麼婚禮上也管用了︰「為什麼送蟾宮桂子?」
李崇安一笑道︰「桂通清貴之貴,寓意將來有個能入蟾宮掛金榜的貴子。」
「郡王爺,郡王妃,國公府到了。」
夫妻倆下了馬車,才要往時里邊進,先遇上了從府里出來的程松溪︰「大哥,你這是去哪兒,今天不是休沐麼?」
「堯堯和妹夫回來了,不巧,我約了幾個同僚西山湖賞雪,午後才能回來。快進去吧,娘要是知道你們倆回來了,肯定高興得很。」程松溪說完又送兩人進府,然後才折返出門去。
程帛堯找到程媽,把四個丫頭一托付,自個兒先回從前住的院子里,程媽說等明兒再把找來的丫頭領給她看。她從前住的院子里還保持著原樣兒,沿著窗腳一排水鮮燦燦一片白,煞是好看︰「崇安師兄,回到這里我才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呀,好像離開很久了似的。」
「你要是累就歇一會兒,我估模著待會兒陛下會派人來宣我們倆進宮去,陛下八成會想問問李易在道院的近況。」李崇安倒是把皇帝陛下的心思估量得很準,沒消多久,就有小內監來傳,宣他們夫妻二人進宮問話。
程帛堯坐一路馬車,這兒多想歇著呀,遂抿著嘴說︰「干嘛我也要去,找你去不就可以了麼。」
從隨身的行李里找出進參拜時應著的衣裝來,李崇安遞了給她道︰「還問為什麼,李易向來是個留不住話的,你跟他說那麼多,早就該想到陛下會從他嘴里听到進而找上你了。你用不著一臉擔心,李易到底是比從前長進了,陛下應該會褒獎你。」
「就是長進了才擔心呢。」程帛堯小聲嘀咕,想想看吧,皇帝教這麼多年都沒教好的兒子她給擰巴好了,再一想這孩子日後要真做了皇帝,也不知道是個記好的還是不記好的,萬一是個白眼兒狼,她真是哭都沒地兒哭去。
李崇安沒听見她這句小聲嘀咕,換好衣服在一邊等著她,丫頭進來給她挽好頭發簪上一套蜜色珍珠珠首飾,襯得紅狐狸愈發像一枚霧瀅瀅的珠子。兩人挽著手先去跟程媽說一聲,然後才踏上馬車進宮去,京城的雪化得快,街面上的雪早化沒影兒了,皇宮里也一樣,除了幾處高大的殿堂屋頂上還留著點兒白雪的痕跡,其他的地方都露出慶有的顏色來。
他們倆到宮里的時候,皇帝正在批折子,批到一半見他們來就擱下筆來︰「都坐著吧,召你們來是為了問問十六這孩子在道院過得怎麼樣。」
李崇安看向程帛堯,他一一把李易在道院的表現說了,卻沒有提起程約的事。他是覺得程約的事並不重要,不過就是李易一時心善,著人撿了個小丫頭回來養著。
皇帝還算滿意,不經意掃向程帛堯,見這丫頭正張口欲言,卻又像是要咽回去的樣子︰「你有話說?」
「我就是想告訴陛下,十六殿下撿了個女嬰回來養,那女嬰叫程約。噢,跟我家可沒什麼關系,只是湊巧那家人也姓程。說起來這段時日因為照顧程約,十六殿下有很大的變化呢,都知道念叨養兒方知父母恩了。」程帛堯意思是,李易的變化是他自己的努力,跟自己真沒什麼太大關系,所以不用太惦記著我。
嗯?皇帝也皺起眉來,撿個女嬰回來養,小十六腦子進水了。不過「養兒方知父母恩」這一句話,皇帝還是相當滿意的,所以也就沒往深里究,養個閑人吃飯而已,用不著計較那麼多︰「這些日子倒多虧了你們夫妻二人,十六能這般長進,到底是你們用心了……」
說到這里,皇帝停了停,決定提前把消息透露給眼前這小夫妻倆︰「靜山,朕已擬了追贈榮嬪為後的聖旨。」
您……您有皇後呀,雖然追贈個已經故去的榮嬪不會再給宮里添個正宮娘娘,可……可眼下的皇後是元後,那榮嬪該怎麼算呀!皇後不但是元後,還有四個嫡子三個嫡女,這一追封,李易直接就成靶子了,這不明擺著告訴世人,他百年之後要把皇位傳給李易麼。
而且,您先跟我們說算怎麼回事,這不是要把我們也架火上烤麼。
陛下,您辦事兒也不怎麼靠譜,真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