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雅燦一邊對著仇予辰說話,一邊往一個小盤子里面夾魚,大概把整個盤子裝滿了,便把它舉了起來。
可想而知,這一定是拿給仇予辰的,因為這里除了他,就沒有第二個人可以給她夾菜了。
所以他便理所當然地伸出手去接,可是,蘇雅燦的盤子像是有眼楮的一般,在即將踫到他的手的時候,又立馬剎住了車轉了個彎,接而蘇雅燦便低下了腰去。
仇予辰的手空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跟著蘇雅燦的手勢看過去,才知道,原來這里可以讓她夾菜的不僅僅是他一個,還有個第三者在這里。
沒錯,蘇雅燦剛剛拿在手中的盤子,現在正擺在家里的那只貓咪面前。
此時的e,就像是一個太上皇一般,無比威嚴地坐著,認真仔細地盯著蘇雅燦放在它面前的盤子。
這盤子里面的東西,可以說是打從e出娘胎之後就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
就算是放在盤子里面的,也不一定就是食物,所以e看得十分認真。
小心地用前爪踫了踫,又急忙收了回來,用鼻子嗅了嗅,又立馬跳出好遠。
這種態度,讓仇予辰有些看不過眼,蘇雅燦還沒說些什麼,他就先伸出手要把盤子端走了,「這種家伙就不用管……」
「啊。」蘇雅燦喊了一聲,她看看那只貓,又看看仇予辰此時的表情。
讓仇予辰不可置信的是,就在他伸出手要把東西端走的時候,e突然伸出它的爪子,朝著仇予辰的手背撲了過去,雖然不敢用大力,可是擺明了,它在違抗仇予辰。
仇予辰驚訝地看它,這是它第一次敢撓自己,可是它卻絲毫沒有悔過的意思,它的前爪仍然撲在仇予辰的手背上,然後尾巴一點點地搖了起來,雙眼全神貫注于面前的盤子。
「這家伙。」仇予辰輕笑了一聲,拍拍它的腦袋,又把盤子重新放回它的面前。
這一次,e也沒有再像第一次看到那種東西那樣的謹慎,小小地吃了一口,然後,便享受地吃起它的晚餐了。
「仇予辰,你手沒事吧?」蘇雅燦看著仇予辰微微顯露出來抓痕的手背,有點擔心地問道。
仇予辰隨後地應道︰「沒事,我們吃飯吧。」
「哦。」蘇雅燦點點頭,便重新坐回位置上。
時間一點一點地推移,e也在桌子下面吃得津津有味,仇予辰也是。蘇雅燦看著仇予辰的樣子,可能是仇予辰和洛翊恩是表兄弟的關系吧,不知道為什麼,在一時之間,蘇雅燦竟然會在仇予辰的身上看到洛翊恩的影子。
他們兩個人的樣子,似乎在瞬間就重疊在一起。
好像現在坐在她面前的,就是洛翊恩,而不是仇予辰。
洛翊恩低著頭在吃著她煮的菜,然後開始評頭論足,擺著很有意見的樣子,在說她哪里鹽放多了,哪里太淡了。
雖然每一道菜都被他說得面目全非,可是他卻還是把那些一掃而光。
好像很真實,甚至連坐在位置上的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朝他丟去一個無語的眼神。然後自己也會跟著傻笑起來。
仇予辰雖然一直在吃著飯,可是蘇雅燦出神的樣子,他又哪里會不知道。
而且他不用想也知道,蘇雅燦的出神是因為什麼。
「有時候,還真的很羨慕洛翊恩那個家伙。」
仇予辰的聲音,把蘇雅燦喚回了現實。
「什麼?」
「難道不是嗎?就算是他的任性犯的錯好了,可是總還是有人在掛念著他,為著他吃不下飯。」
很明顯,仇予辰口中的人,指的就是蘇雅燦自己。
雖然因為仇予辰的話,讓蘇雅燦微愣了一下,可是那一些,她卻也不否認。
沒錯,她始終是沒有把洛翊恩放下,無論走到哪里,在做什麼,都會想到他。
「好吧,我承認你說的話都是事實,不過你不也是嗎?你也會有一直在關心你,包容你的人呀。」
「包容我,關心我的人。」仇予辰突然一笑,「你覺得會有嗎?」
「這是肯定的啊。」蘇雅燦肯定地看著他,「身邊有朋友,就算沒有朋友好了,那至少,至少也有我們的父母一直在支持著不是嗎?」
父母這個詞,讓仇予辰的笑意更深了,帶的哭意也更濃了。
「所謂的父母,根本就沒有什麼用,就算有,那個也早就不在了。」
父親只在他的小時候存在過,後來會發展成什麼樣他又豈會知道。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是那個女人。
「為什麼這麼說?每個父母都……」
只是蘇雅燦的話還沒有說完,仇予辰的聲音便搶在了她的前面,低低的,「阿燦,我還沒有告訴過你吧,關于我父母的事情。」
又出現了。
蘇雅燦並沒有出現錯覺,仇予辰那種落寞的神情,再次地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她之前還懷疑,在公子仇予辰臉上,怎麼可能會出現這樣的表情。
可是這一次,卻再次真真切切出現了。
而且還是在說關于他父母的事情,所以在仇予辰的背後,真的有她無法想象的事情嗎?
「沒,沒有。」她搖搖頭。
「一直以來,我就很討厭那個女人。」
這是仇予辰在沉默了許久之後的第一句話。
沒有絲毫的前言,沒有任何的鋪墊。
「那個女人是……」想了一會兒,蘇雅燦不確定地說道︰「你的母親嗎?」
她只能往這個方面想。
「呵。」仇予辰輕笑了一聲,「在戶口本上是這樣寫,可是我從來都不覺得她和那兩個字有什麼關系。」
听到仇予辰這麼說,蘇雅燦只是慢慢地低下了頭。她等著仇予辰,繼續說著他的故事。
「百貨公司,一直是我爸在打理的。在我六歲的時候,我爸就死了。」想了一會,他繼續說道︰「因為急于趕到公司去開一個會議,在路上,是死于交通意外的。」
這句話,無疑讓蘇雅燦感到驚訝。
慢慢的,仇予辰繼續開口了,「當場死亡,這個詞,任誰一听,就算是一個毫不相關的人,在听到這樣的詞之後,至少都會沉默,至少,都不會在笑出來了吧。可是那個女人,她居然在听到這個消息之後,反而笑了,露出了她真實的面孔,就那麼肆無忌憚地笑出來了。而這一切,就僅僅是因為我爸死了之後,百貨公司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中,就是因為這一點,她笑了。」
「笑,笑出來了?」蘇雅燦不確定地看著仇予辰。
她很難相信仇予辰形容的這個女人,就是他的母親,就是在男人死後還立馬笑出來的女人是那個男人的妻子。
「是啊,你沒听錯。」剛剛還皺著眉頭的仇予辰,在這時反而笑著轉過頭看著蘇雅燦,很是輕描淡寫地說道︰「還好你沒有看到,你知道嗎?那個女人笑起來,有多麼嚇人。」
就連仇予辰,在看到她的笑之後都會感到害怕,他有多少次,那個笑跑進了他的夢里,而他又有多少次是因為那個夢被驚醒的。
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可是蘇雅燦卻從仇予辰的語氣里,眼神中,可以想象。
她大概可以知道,為什麼仇予辰會那麼討厭他的母親了。
「阿燦,你之前問過我一個問題說,為什麼我的房間一直是空空蕩蕩的,對吧?」
「恩。」
「其實,我只回答了你一半。」
「一半?」蘇雅燦疑惑不解地看著他。
「沒錯。我之前跟你說,我不用那些,是因為我一個人用不了那麼多。其實,更多的是,當你擁有那麼多,卻沒有人用的時候,那種心里面的落寞感會更大,你明白嗎?」
他的眼楮,不再像以往那樣神采奕奕,他期待的,是理解,是懂得。
有時候他真的寧願選擇一個人,這樣,因為不曾擁有過,所以也不會去害怕失去。
一只貓,一座空房子,就這麼陪著他過了好久。
而那些所謂的風流倜儻,都只是他的偽裝罷了。
而蘇雅燦,是唯一一個讓他卸下偽裝,說出這麼多的女人。
「仇予辰。」蘇雅燦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只是輕輕地喚著他的名字。
一時之間,她也沒有辦法接受得了那麼多的信息量,仇予辰給她的印象又再一次顛覆了。
「蘇雅燦,你不會從這個時候開始,就往我的身上貼了同情的標簽吧。」
仇予辰看著她。
假如真的是那樣,他會很後悔。他不希望,他是以一個弱者的樣貌出現在蘇雅燦的面前的。
「當然不是啦。」蘇雅燦急忙擺擺手,「你還是那個那個流氓仇予辰,不過就是稍微變得善良一點,不是那麼不可理喻罷了。至少,做事情還是有原因的。」
「呵。」仇予辰輕笑了一聲。
「不過,仇予辰,我在之前,有見過你的媽媽一次,可是在我看來,她也不是那麼冷漠無情的人,至少,在對待你的時候啊。」蘇雅燦對著他說道。
「可能嗎?阿燦你不要太傻被她騙了,那個女人的詭計多得很。」仇予辰半開玩笑地對著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