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雲想容錯愕的望著沈奕昀委屈的臉,說的好像她是惡霸,他是受了欺負的小媳婦兒。
雲想容又一次失笑。其實拋開前世的偏見,沈奕昀此人並非那般可怕,相反,他是個不錯的朋友,對待人有情有義,認定的事就盡心竭力去做,就如今日他負傷前來。他犧牲的不只是健康。八月初九他就要大比下場了,難道以他的聰慧,想不到硬闖進來會讓傷勢嚴重,說不定會影響他秋闈的發揮。
可他依舊是來了。
這樣純粹的一個人,即便是個煞神,也值得相交。
雲想容忍笑,強自板著臉,數落道︰「你還好意思說叫我負責?你也是快下場比試的人了,大周律難道都不知道?你今兒是私闖民宅,莫說打傷你,打死你你都沒話好說。」
沈奕昀很想說「你舍得打死我嗎」,又覺得這樣說太輕薄了,他不敢對她表現出超出友情的情義,生怕嚇走了她。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嬌美容顏,腦子也有些不大靈光,一時間雙唇翕動,找不出一句合適的回答。
見他啞口無言,雲想容也不好在欺負他,轉而道︰「沈伯爺,我們可否商議一件事。」
沈奕昀見狀也端正顏色,道︰「商議事情可以,不過你我既為好友,可否不要在稱呼我為沈伯爺,我也不在稱呼你六小姐,那樣顯得生分。你直呼我名字即可,我表字默存。」
默存。沉默才能生存嗎?
想到他的身世,想到未來他也許會有的腥風血雨,雲想容斂額搖頭,「我不喜歡你的表字。」
見她神色,沈奕昀已猜出她或許再想什麼。心中動容,聲音也柔和下來︰「那你說,你喜歡叫我什麼?」
「我叫你什麼,你就應什麼?」
沈奕昀模了模鼻子,無辜的眨著鳳眼,仿佛在說「你看著辦。」
雲想容這才發現他的睫毛很長。
面前這個神采俊逸、秀色奪人的少年,仿佛與兒時那個初逢家變、逃難入京漂亮的孩子重合在一起。雲想容的心變的柔軟。
或許他很少有快樂吧?
「不如,我叫你菊花好了。」
明知道她是逗他,沈奕昀心里歡喜的仿佛得到全天下一般,仍舊苦著臉輕咳一聲︰「你也夠記仇的。乳娘一句話你記到現在。」
雲想容莞爾︰「要不叫你小四兒?」
沈奕昀的心砰然一跳,眼神變得柔和又傷感︰「我行四,乳名就叫四兒,父親、母親、兄長和姐姐都叫我小四兒。」
雲想容未曾想無意中戳中了他的傷痛之處,又想沈家遭遇那等滅頂之災。含冤難訴,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才能安慰開解。半晌方道︰「那我叫你沈四好了。」
沈奕昀月兌口道︰「你叫我沈四。我便叫你六兒。」
雲想容眨眼。無語的道︰「真真是睚眥必報啊。」
「彼此彼此。」
英姿一旁低頭站著,險些憋不住笑出聲來。
雲想容咳嗽了幾聲,喝了水潤潤喉嚨才道︰「好吧,沈四,往後可否拜托你,不要隨隨便便闖我的閨房?你我即便是好友。也到底男女有別。傳了出去壞了你的名聲,耽擱了你的前程,我可當真不能負責了。」
「這麼說,打傷我的事你可以負責?」
「你怎麼……怎麼又繞回來。」雲想容第一次發現沈奕昀原來也是這樣有趣的一個人。禁不住又笑了起來。
沈奕昀見她展顏,端著了顏色,道︰「我答應你,若無必要,我絕不亂闖你的閨房。你也要答應我保重身子,不得在自輕自賤。若真累了,我們可以商議辦法,但不是以這樣的辦法。你應當也清楚,這樁婚事就算你病入膏肓,恬王家也不會罷休的。」
雲想容想不到他竟然能將她的心思分析的透徹。但說起她的婚事,她心情驟然沉重下來。
她何嘗不知他說的是對的?她病這一場,不過是疲憊之下想暫時逃避罷了。
她從未試過有知己好友,如今沈奕昀說出可以與他一起商議辦法的感覺,當真是不賴。
雲想容強顏歡笑︰「你說若無必要不會亂闖,還不是會闖?」
沈奕昀知她心事,玩笑道︰「大不了你也去闖我的閨房。」
「你的‘閨房’?」雲想心情剛剛泛起的陰霾,被沈奕昀一句話逗的煙消雲散,又一次笑出聲。
英姿見二人有說有笑,自家小姐原本蒼白的臉上也泛著淡淡的紅暈,雖然身體虛弱,可精神一下子就恢復過來,著實松了口氣。
看來這一次放沈奕昀進來,即便違背了雲想容的意思,也真是對了。
%%
同一時間的恬王府。
劉 這會子生了滿肚子氣,劉清宇與尉遲鳳鳴去醉仙樓吃酒,說笑著到了酒樓門前才想起馬車上還有個她,卻不帶著她去,差人把她給送回來。好容易跟著兄長有機會與尉遲鳳鳴這樣人物接觸,兄長卻說「女人家的不好生家里繡花,出來亂玩個什麼。」
半路上她罵了送她的人,不想那麼快回王府,又想起沈奕昀前一陣染了風寒到今未曾痊愈,就吩咐丫鬟置辦了點心禮品去承平伯府。誰想沈奕昀那個不解風情的,竟連門都不讓進,更不要說吃上一口茶。她在門口苦等到天黑宵禁,也沒見沈奕昀回心轉意。
想她堂堂郡主,到底是哪里配不上他?他做什麼見了她就避如蛇蠍。她是丑了,還是家世不行?想起雲明珠說雲想容與沈奕昀自幼就有交情,她難免在想若是雲想容去見沈奕昀,即便穿成不男不女的裝扮,沈奕昀也是要見的吧?在想上一次兄長因雲想容遷怒自己。劉 這會子已恨死了雲想容,哪里還有半分自以為的姐妹情誼。
回了王府,劉 未盥洗就直沖進上房,滿月復委屈要說,可見了王妃,卻不知自己該說什麼,總不好將她去伯爵府吃了閉門羹的事講出來,只得佯作生氣,變了個法兒,道︰「我是為了哥哥發愁。六小姐那樣子哪里配進咱們家門。」
「怎麼說的,又發什麼瘋?」王妃理了理女兒的鬢發,她素來知道劉 是比她兄長有主意的。今日讓她跟著劉清宇去,也是為了給說劉清宇那著主意,免得做了過分的事。
劉 挽著恬王妃的手臂道︰「她這個身子骨,三天兩頭病,只怕不好生養,將來生不出嫡長子來如何是好。再者說這樣一人跟了哥哥恐怕也只會給家里添麻煩。雲想容本身是個尖刺兒,將來來了府里還不定要攪合成什麼樣,以哥哥的性子,最受不住幾句好話就心軟了,雲想容萬一抓著這一點不放,時常的吹吹枕頭風,哥哥說不定連你我都給拋在脖子後頭呢。母妃沒去是不知道,雲想容院子里的下人都一個個跋扈成什麼樣兒。若擱在咱們王府,早就一腳丫子踹死了。」
「一個兩個的惡奴當什麼事兒?就是雲想容自個兒,咱們也照樣有法子拿捏。她不是體弱嗎?叫她來我屋里立規矩,包管半個月內就讓她乖乖听話,她尖刺兒,還敢跟我尖刺兒?」恬王妃冷笑︰「她是龍得給我盤著,是虎得給我握著,就算是孫大聖,我也有緊箍咒伺候。她還敢跟咱們如何?況且那時雲家也未必就肯理會她。」
劉 疑惑道︰「難道父親和永昌侯他們有什麼交情?」
「少渾說。」恬王妃低聲訓斥道︰「你父親霽月風高,哪里會與人為伍?交情談不上,未來親家走動都少。你可別亂講,叫外人听了去。」
劉 笑道︰「母妃說的是。」又嘆息著搖頭︰「到底是母妃見識廣,這些年掌內事哪里是白掌的?我要與母妃學習的還多著呢。」
「傻丫頭,將來母妃給你選個好親事,讓你不必受那些煩擾,不就好了?」
劉 聞言眼楮一亮,道︰「母妃,那必然是要家中人口簡單的才好。等閑才華品貌的我也不要。」
恬王妃眨了眨眼,立即笑道︰「你這鬼機靈,人口簡單的眼下不就有一個麼,才學品貌拔尖兒,年齡也登對。你倒是與我想到一塊去了。」
劉 臉上羞紅,心道到底是自己的母親,就會為了自己解圍。搖晃著恬王妃的手臂道︰「母親說什麼呢,人家還小。」
「小?不小啦,我今日就與你父王商議,等翻年你兄長成婚後,也該輪到你了。」
「母妃。」劉 嬌羞垂首。
二人正說笑著,外頭下人回︰「王爺回來了。」
恬王妃和劉 忙站起身行禮。
恬王見ど女也在,笑道︰「你也在?听說你下午出去了。」
劉 嬌笑︰「是出去了。」
恬王由王妃服侍月兌了外衣,接過帕子擦了臉和手,在一邊鋪著猩猩紅花團錦簇坐褥的羅漢床落座,接過丫鬟捧上的彩蝶飛花蓋碗來啜了口茶,才道︰「六小姐如何了?」
話音方出,王妃和劉 都愣了一下。
恬王道︰「那六小姐是侯門千金,不要叫瑁哥兒冒撞了。」
王妃頷首道︰「是,瑁哥兒也是一番好意,再者說他此番去也吃了閉門羹。」說著將方才劉 說雲想容的話復述了一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