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雅森林的某處林間小徑,草木郁郁蔥蔥,即使很有經驗的獵人也難以發現樹梢上的敏銳目光,那是一名巡林游俠。
這個位置是森林的最外層防線,只有單兵游動崗哨。此時哨兵仔細聆听掩藏在林葉窸窸窣窣下的動靜。並非他太過緊張,戰爭短促結束,林子里還是有漏網之魚。昨天有個樹洞里躲兩了天的人類,被饑餓燒紅眼,慌不擇路闖進正在修復的聚居點,引發一場騷亂。
枯枝發出痛苦的斷裂聲,哨兵猛然回身,短弓拉到半滿,利箭蓄勢待發。弓弦馬上松弛下來,因為哨兵看見了獨角獸加西亞探出頭。提雅們還沒熟悉到能分辨每只獨角獸,所以哨兵沒認出這是在逐日者之歌劇院小有名氣的年輕母親,但不妨礙精靈流露出真誠的笑容。
「日安,朋友。」
「日安。」加西亞回答,她已經掌握基本的提雅用語。
加西亞悠哉走了幾步,流暢的身形線條讓精靈贊嘆不已。雌性獨角獸舌忝舐著灌木叢中的漿果,吃了幾口,就回望精靈一眼,似乎很介意被人注視著進食。
哨兵訕笑兩聲,繼續游動巡視。待他離開後,一男一女兩個精靈從藏身地出來,正是德魯希麗雅和拉美西萊。
公主走近獨角獸,用額頭貼著鼻梁,「加西亞,謝謝你。」巧言之戒讓德魯希麗雅說出流利的木族語。
「不客氣,我就送你們到這里了,再往外的地界白鬃王禁止我們涉足。願大叢林庇佑你。」加西亞轉頭對拉美西萊說︰「雄性戰士,請保護好公主,如果你英勇地犧牲了,我會用你的名字給我孩子命名。」
听完德魯希麗雅的翻譯,游俠隊長哭笑不得。「一定做到。」
兩個精靈和加西亞告別,路上拉美西萊講解說︰「從這里再往東,雖然距邊界還有50薩里,但這一線的森林已經不在綠都控制之下。那邊是疏林地形,人類幾十年的侵擾踩出不少路徑,形成兩族的戰爭緩沖帶。行走一定要小心,捕奴者可能沒有,但到處是陷阱,我們要盡量減少損耗。」
此刻兩人都是全副武裝,德魯希麗雅帶了短弓,幾樣魔法奇物裝在背囊中,里面還有三天分的食物清水,以及繩索等用品。佩戴著巧言之戒和通曉語言護符,幾只卷軸塞在腰間的皮套中。
拉美西萊帶了長弓,因為可能要狙擊。背上的是弗拉米爾那里買來的真容箭袋,插槽里只有五只箭,但是抽出一只後,會從次元空間自動補充。最多存放100只箭。很有趣的能力是,抽箭的時候默念想要的箭矢類型,就會自動更換。拉美西萊拿到這個箭袋的時候,嘴里一直碎碎念無限箭矢什麼的。腰間和小腿裝著+1精鐵短劍和兩支匕首,作為肉搏兵器。
無論事先編纂出怎樣冠冕堂皇的理由,德魯希麗雅內心對離開森林充滿了雀躍和興奮,何況還是肩負英雄責任的冒險,帶著魔法的力量拯救同胞,這比小時候的幻想還要刺激。
公主臆測著以拯救者的姿態回到綠都,祭司們會不會露出吃了死蒼蠅一樣的表情。想著想著,公主笑容滿面,感覺陽光如此柔和,花草如此芬芳,就連眼前這顆杉樹上的苔蘚都很可愛,她轉過彎,迫不及待想看杉樹另一面的樹紋。
笑容僵在臉上,一個把著老二,站在樹根旁撒尿的人類和公主四目相對。
德魯希麗雅腦袋一片空白,人類微張著嘴,露出爛糟的黃牙,眼楮瞪得溜圓。把著老二的右手下意識松弛,尿液發出咻咻的聲響,流了一褲子。
人類猛吸一口氣︰「有……」
拉美西萊飛擲的匕首扎進喉管,後面的呼喊變成泄露的空氣,和血沫一起噴出來。游俠踏步前沖,右掌在匕首柄一推,人類的半個脖子立時割裂,血泉發出悶響,砰一聲噴出2兩米高。
「有什麼啊?美女嗎?再磨磨蹭蹭不采果子,魚頭可就要……」一個人類壯漢撥開枝葉走過來,懷里抱著些漿果。
拉美西萊來不及拔出匕首,胳膊甩動,滿手的血液潑在壯漢臉上,迷住眼楮。游俠雙腿爆發式猛蹬,飛撲過去,一只手掌扣住人類上下顎,此時最重要的是不讓他喊出來。
壯漢右拳揮動,擦過拉美西萊左肩。游俠腳下一拌,讓人類仰頭摔倒。又是一拳砸來,拉美西萊干脆繞到身後,擰住一條胳膊。人類嘴巴和右臂被制,左手不得勁地向身後撈,反掐住拉美西萊的脖子。
兩個搏殺者扭成一團,誰也奈何不了誰。而德魯希麗雅驚恐瞪大眼楮,雙手捂在嘴上。
「箭!」拉美西萊低聲吼,腦門上青筋暴露。
德魯希麗雅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張弓搭箭,她現在腦子里全是斷了半截脖子的尸體,眼前血紅一片。
羽箭哆哆嗦嗦飛出,第一箭射中壯漢肩膀,第二箭射中游俠胳膊。當德魯希麗雅第三次瞄準的時候,人類壯漢和拉美西萊同時滿頭暴汗。
不知道是刻意還是偶然,第三箭歪斜著飛出,正中壯漢兩腿之間,將血肉釘穿。人類的嘶吼悶在喉嚨里,眼楮一突,痛昏過去。
拉美西萊咳嗽著掙開,氣喘如牛。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公主身邊,後者還機械式地搭上第四箭。游俠在公主肩上一拍︰「干得好麗雅。」
拉美西萊深知在實戰中淘汰新兵最多的原因,並非是敵人的毒藥和詭計,而是心理素質。作為比較感性的種族,幾乎所有精靈首次殺死和自己超不多的智慧生命時,都有嚴重不良反應,其中六分之一會留下終生陰影,不敢踫弓箭或者離開綠都。這需要幾百年的靜養才能恢復。
他本來就頭疼怎麼安排公主過這關,沒想到命運比安排巧妙直接。
淚光在眼眶里打轉,可還是硬挺著沒哭出來。德魯希麗雅顫聲說︰「肩膀借我。」沒等回應就靠上去,發出微微的抽泣聲。
感覺著溫熱的液體滴在手臂上,拉美西萊心髒狂跳,比剛才的搏殺還激烈。如果一直這樣多好,游俠感嘆一句,哭著哭著就累了,正好把她帶回綠都,免去血竭堡的冒險。
結果只有十秒,德魯希麗雅後退兩步,抹掉眼淚說︰「我好了。」讓游俠暗呼可惜。
「那個人類還活著嗎?」德魯希麗雅還是不敢看死者。
「疼暈了,我來善後就好。」
「不!」德魯希麗雅正色道,雖然嘴唇顫抖,但眼神堅定。「讓我殺死他,後面的行程廝殺不可避免,我絕不能成為負累。」
拉美西萊張大嘴說不出話,他當初也沒這麼快的狀態調整。
公主抽出游俠腰間的附魔短劍,走到壯漢身邊,劍尖對準心髒,手臂不受控制地抖個沒完。
「呼吸,麗雅。不要看他的臉,專注于劍,感受劍身的觸覺。」游俠指導道。
德魯希麗雅咬牙,雙手合握刺下,但是力道不夠卡在肋骨中間。眼看壯漢轉醒,公主身體前傾,將重心壓在劍上,噗嗤一聲,人類立刻咽了氣。
「好劍術,弓也用的不錯。」
公主沒來得及陷入更深精神抽搐中,就被拉美西萊打岔。「你在諷刺我嗎,就連小孩子也不會射歪10薩米的靶子。」
「才不是射歪呢,你命中了他神經最豐富的器官,敗敵而不傷命。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維爾莉特那個老處女教你的?」
德魯希麗雅嗔怪說︰「呸!」
拉美西萊樂呵呵的,他看到了公主從未顯露出來的品質,或者說是天賦。「恭喜你麗雅,你有資格拿起叢林的弓箭,向同胞宣布自己是位合格的游俠。」
「難道以前我不是?」
「不一樣,以前在我眼里,你是公主德魯希麗雅,現在你贏得了我的尊敬,提雅游俠德魯希麗雅。」
「謝謝。」德魯希麗雅真誠感謝道。「對了,被我殺死的這個人類,剛才過來的時候提到果子還有魚頭,什麼意思,他們要在森林里開場宴會?」
拉美西萊一愣,之前戰斗太迅速,沒時間考慮這些。陰暗攀上臉龐,拉美西萊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只有一個捕奴首領被尊稱為魚頭。」
「狗魚?」德魯希麗雅大吃一驚。
「是。」聲音冷得就像極地冰川吹來的寒風。
「戰爭結束,最佳的侵犯時期剛過,我們應該搞清楚那個人渣為什麼那麼大膽,敢短時間內第三次進入森林。」公主從後腰掏出兩張掩飾術卷軸,「不如這樣,我們扮成這兩個人類,喬裝進他們的隊伍。」
拉美西萊再度為德魯希麗雅的奇思妙想張大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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