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乘小轎到皇城腳下時,天兒已經有些晚了,宮門門禁時辰快到了,守順真門的侍衛支著腦袋往外望,見不遠處有小轎過來,便歡歡喜喜地把城門再大開了開,又同走在前頭的林公公套近乎
「皇後娘娘打發人讓咱們弟兄給溫陽縣主留個門兒,禮法之內是人情嘛」
帝後身邊兒的紅人兒,未來端王妃,是該討好著點兒
林公公一人塞了個小香囊,「夜來天涼,您和大人們買壺酒暖暖身兒!您的情兒啊」林公公朝行昭的轎子一努嘴,「那邊兒不能忘!」
行昭一直支著耳朵在听,守順真門大門的侍衛都是來自九城營衛司的,皇城軍馬一向是帝王最後的底牌和護身符,更是定京城里最大的一股軍方勢力
皇權強盛之時,九城營衛司就姓周,如今皇權被朝臣分割,九城營衛司到底是姓陳,還是姓方,還是姓什麼,行昭還真說不準可既然守門的侍衛還敢听從鳳儀殿的吩咐給她留門兒,那她便能篤定這九城營衛司絕不可能完全冠以陳姓了
行昭在轎中琢磨良久,先讓其婉方皇後睡了沒睡,一听方皇後還在等著她,便收拾了收拾進了鳳儀殿正殿,端了個小杌凳坐在方皇後身邊兒,將今兒個的事兒從迎親到認親,一五一十地說了個遍兒,行明那番話是留到最後說的
「陳家人不安分了,陳婼听見了那場談話,萬姨娘一死陳家人便將我逼死庶母和庶妹的消息傳出去了我們身在深宮听不見也看不到可三姐听見了也看見了連王家偏安一隅都听到了這事兒定京城里怕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沸沸揚揚不至于,那些官宦女眷掂量著方家的分量,也沒這麼大的膽子」
方皇後一邊將一整杯羊酪遞給行昭,一邊風輕雲淡地囑咐,「別皺眉頭,沒放糖,也沒放蜂蜜得在娘家養好身子,才能嫁到夫家去操勞全都得喝完」
方皇後沒將這事兒當成個事兒,行昭從一開始就放得很輕松
賀太夫人是謀定而後動,陳家的手段一向是循序漸進,一步一步地來,昂得起頭也彎得下腰,這次無非是試水,拿她最不看重的名聲去試一試方家的反應
她好奇的是,陳婼在其中扮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
也是狗頭軍師不成?
行昭接過羊酪,還冒著熱氣兒,大約是等了有些久酪上結了薄薄的一層女乃蒙,羶氣兒重得很行昭深吸一口氣兒,咕嚕咕嚕喝到一半,頭抬起來喘了口氣兒,又屏住呼吸重新接著喝下去
又不是要上陣打仗!
小娘子做了一番怪,方皇後變得心情大好
「你別管這事兒,以不變應萬變我記得往前在西北,人們要試試冰面結不結實,就先扔一塊兒石頭在靠近岸邊的冰上,若是結實就繼續往前走辦法是笨辦法,可常常很見效」方皇後笑眯眯地說得沒頭沒腦的
行昭艱難地咽下最後一口羊女乃,接其後話︰「可大事上常城一腳定江山,陳顯小心仔細慣了,小心翼翼地邁腳試探,反而打草驚蛇暴露意圖」
方皇後靠在暖榻上,笑意愈深
這麼個傻姑娘,就便宜老六那小子了,想想便覺得世事無常啊
方皇後饒是嘴上說要以不變應萬變,第二天卻將顧婕妤召到鳳儀殿來,直截了當一句話,「皇上這一兩月是不需要再去上朝了,朝堂上風言風語也多,皇上身子日漸虛弱,是該好好養一養了」
只要不讓皇帝听見,只要那道賜婚聖旨還有效用,別人怎麼傳,干我何事?
顧婕妤七竅玲瓏心,一听就懂,連聲稱是
除了稱是和予取予求,她沒有別的路可走
有人說飛蛾撲火是愚蠢,在她看來並非如此,有的人生下來就是萬眾矚目的那顆星,可有的人生下來只是一個蛾子,一只小蟲,一只別人手指用點力氣就能捏死的渺小存在
她想要絢爛,她想要榮華,她想要富貴,就算是以生命為代價也在所不惜
若她和方皇後換個位置,她也會選擇鳥盡弓藏的手段,雖然狠了點兒,可卻是最精明的選擇
顧婕妤提著裙裾萬分恭謹地向方皇後辭行,將走近門廊,卻听方皇後輕聲一語
「本宮連生了七皇子的孫嬪的命都能下手爆顧婕妤是聰明人,認真想一想,其實應該明白自己的處境並沒有心中所想的那麼糟」
顧婕妤猛然抬頭,不可置信——事成之後,她收官下場之時,方皇後還會放她一條活路?
逼死父親的妾室,再仗勢欺辱庶妹,以致庶妹纏綿病榻,平心而論放在定京城這個大染缸里,這著實不算什麼天大的事兒可若這事兒的主人公是一直養在方皇後身邊的,一向以溫慎淑和著稱,出身名門世家的溫陽縣主,就顯得有點兒駭人听聞了
先是女眷們在傳,後來就變成了男人們也略知一二了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當人們在仰視你的時候,心里頭難保就沒有想俯視你的願望
當世人都站在了自認為的所謂的道德正面上,便理所當然地責備起了站在與之對立面的那個人
千夫所指,萬眾橫眉
滿城傳得風風雨雨,賀家和賀行昭在方福死後,又一次站到了風口浪尖上
只有三家人沒有反應,賀家方家,和陳家
賀家沒有反應,反而是坐實了對行昭的指責,而方家沒有反應卻有人大失所望,失望的便是陳家
「力度不夠大」
陳家老宅的月半齋靜悄悄了良久,打破沉默的是陳顯沉吟出聲的這句話,緊接著便是長長的一番話,「方祈極為護短,事涉親眷,容易冷靜全無溫陽縣主名譽受損,方家卻沒有響動連我後來安插親信在史指揮領麾下的動靜,方家也沒有做出反應,反常即為妖後一樁事兒,方家按捺住了情緒,在我意料之中,可前一樁事兒溫陽縣主是皇後養大的,等于是方家養大的,她的名譽受了損,方家卻沒給出一點兒說法,奇怪太奇怪」
史指揮領就是當朝九城營衛司新晉領頭人
博弈最怕的就是你打出一拳之後,對手悄無聲息地受了,既沒有趴下也沒有打回來
「方家沒慌,是因為他們還有底牌」
陳顯是中年讀書人清雅的聲線,而這句話卻是出自一個柔婉小娘子之口
陳顯一抬眉,將眼神移到次女陳婼的臉上,撥弄扳指的手退一停,「方家當然還有底牌,蔣僉事遠在西北,方家軍也遠在西北,遠水解不了近渴,若定京城有異動,西北軍根本趕不過來,又何談援助」
「所以西北的軍權是不是在您手上,您根本不在意只要財政兩權不在方家人手上,只要西北一有異動,定京城就能接到消息,只要西北軍安分守己,您就滿意了」陳婼明朗一笑,神色很沉著
和行昭那日所見,判若兩人
不是所有聰明人都巴不得讓全世間的人都知道自個兒聰明的
那日她的跋扈與囂張泰半是演出來的,嗯,不對,也能算是真的,她是真地恨厭惡賀行昭,真的覺得賀行昭不配與她相提並論,甚至端王求娶她的那出戲,她被當成棋子和墊腳石來成全他們,她覺得無比惡心——所以在很多試水的招數里,她一來就選擇了這個矛頭直指賀行昭的辦法
「方家人不動,我們便看不清楚他們的底牌是什麼」
陳婼回轉思路,手一下一下地扣在桌案上,「攻城必爭一磚一瓦,方家人現在要藏拙讓賢,既然兩家的爭斗已經擺在了台面上,我們何必不趁虛而入?順著他們的意思,一點一點地蠶食地盤,然後作壁上觀,看看到底要蠶食到哪一步,方家人才會動彈」
天下的便宜是不佔白不佔,方家人要讓出城池裝大方,陳家為什麼不順勢為之?
看看平衡究竟被打破到什麼程度,方家人才有反應
陳顯眼中含笑,輕捻了胡須,輕點了點頭,算是認同
長子陳放之無能才淺,長女陳媛平庸無長,只有次女,心胸急智和手腕才像陳家人
「方家的底牌終究會被逼出來的」陳婼身形往後一靠,輕聲笑道,「我明敵暗,向來不喜歡敵明我暗,我們目前又做不到索性大家都把底牌放上來賭吧,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陳婼想看方家的底牌
若行昭當時在此處,她一定會笑著對陳婼挑明︰「你想知道方家的底牌是什麼?」
「方家的底牌就是你艾陳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