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手一抬,兩列小隊應聲出列,一夾馬月復,整齊劃一地繞過城牆,策馬向驪山奔去。請使用訪問本站。
怕是先讓精良的斥候去探路,
領兵也不知自己在歡喜些什麼,一張臉黑 地沖下城樓,「嘎吱」一聲響,門栓大開,六皇子先行一步,行景稍卻三步,後面跟隨近十幾名將領,余下的兵馬分三隊,自西南北分向而行,扎營休憩。
行昭向前邁出一步,卻發現腿軟得已經走不動道兒了。
蓮玉哭得泣不成聲,扶在一側。
城樓階梯一步一步地下,還剩最後三兩步時,行昭一手扶著牆沿,一手輕捻裙裾,一抬頭便見老六已然下馬,挺立于厚重的朱漆大門之側,離她不過三五步。
絡腮胡擋住了面容,只能看見一雙眼,亮若星辰。
行昭鼻頭猛地一酸,腳下踏空。
六皇子連忙伸手去扶,朗聲笑道︰「我的胡子擋住臉了,長兄不許我剪,說你喜歡…」
熬過一夜,再見老六與行景,行昭終于覺得身上一點氣力也提不起,一手撐在六皇子胳膊上,半個身子都靠在城牆,听罷六皇子這句不合時宜的話,頓時忍不下了,眼眶里攢了一夜的眼淚,唰地一下噴涌而出。
行昭越哭,六皇子越笑,笑著笑著亦紅了眼眶。
沒有什麼比生死之後的,再相逢更賺人眼淚。
行昭哭得泣不成聲,淚眼朦朧中伸手去模六皇子那張臉,哭著哭著又笑了。「哥哥在哄你耍…丑死了…等回去就給我剃了…」
這兩口子,這都在說些什麼啊!
行景笑起來,內宮宮門大敞,趕忙讓領兵先將宮門閉上。「…論他丑的乖的,都先將門給關上——怕是明兒個端王夫婦的笑話就傳出去了!」
領兵有些呆愣,木沖沖地問行景,「那順真門的宮門呢?還有這輕騎兵就在皇城內駐扎了?不出去了?」領兵是個實在人。拼命在行,腦子拐彎兒實在是有些難,回望行昭,有些為難,「王妃…這兒是內宮呢…」
「這些人手暫且駐扎順真門內,離內宮遠一些就好,非常時行非常事,軍隊暫時駐扎外宮也並無不妥。」
六皇子手撐著行昭,語氣沉穩。「連日連夜趕了五天的行程。鐵打的人都經不住。讓膳房每個營帳熬幾大鍋雞湯再下蕎麥面給將士們送過去,吃好喝好之後就攢足勁兒地睡覺,誰也不準把眼楮睜開。守城門的八千禁衛也先去歇著。順真門外有平西侯帶兵鎮守,斥候先去驪山打探消息。等陳顯的消息傳過來,咱們再從長計議。」
連日連夜趕了五天…
傳信官一人一馬八百里加急,五天之內走陸路駕馬從江浙趕回定京,孤身通報,沒有拖累,這可行。
可六皇子和行景帶的是兩萬兵馬啊!
兩萬人走到哪里都是大動靜!
行昭仰臉去看六皇子,近看細看才發覺男人眼楮里全是血絲,嘴唇干得已皸裂,回首再看
生死相搏松懈之後,人的反應力常常會跟著松緩下來。
領兵大人如今就是這種呆傻狀態——呆了呆,從內城想到外城,好像六皇子已經全都安頓妥當了吧?
兩萬騎兵先休養生息,平西侯方祈率兵鎮守順真門,等斥候來報,休養也休養得差不多了,元氣上來了,就算再來一場大戰,也有可拼之力。
領兵點點頭。
行景埋首想了想,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些不放心,「我去順真門和平西侯匯合。」再看向行昭,語氣放得很柔,「見到姨母告訴她,我和阿羅都還活著,請她甭掛心。」
行昭伸手握了握長兄的大掌,輕點了點頭。
六個士兵吃力推門,宮門大合。
兩口子來不及多說話,腳步匆忙一路往鳳儀殿去,六皇子將這一路的行程不咸不淡地歸納完畢,「…落水前夜,蔡沛深夜造訪邀我與陳放之一道去巡視河堤,我嘴上答應,私下便讓杜原默去河口處送信,河堤在錢塘之上,如蔡沛要炮制舊事讓我落水,那我便稱了他的心意,死拽住陳放之,口上憋氣順流下去,在百米之外便已安排人手接應,我未往陸上去,與陳放之一起藏在已備好的商船下艙,出河口至外海,再換大船。」
這是金蟬月兌殼之計。
中心思想行昭是理解了,可仍舊听得雲里霧里,過程有尚未言及之處亦有漏洞,哪里來的人接應?老六一到江南,行景便退回福建一帶了,老六上哪兒搞到大船在外海等他?甚至商船要出河口至外海,其中關卡嚴密,老六又是怎麼一路過五關斬六將順利出海的?
行昭一抬首,便看見了鳳儀殿的紅牆琉璃瓦,來不及問了,索性在方皇後跟前一並講清楚。
將拐過長廊,便听見隔窗里有女人悶聲悶氣的輕語昵言,行昭撩開簾子,果不其然看見淑妃坐在方皇後下首,兩只眼眶紅紅的,一見行昭進來便迫切地探身往行昭身後看,老六的身影一入眼簾,淑妃「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明明自個兒留著後手不能給別人講,還不能給自家媳婦講了嗎?害人窮擔心!昨兒個阿嫵把舒哥兒送過來,我就急得不得了,半夜實在坐不住一打听才知道阿嫵上城牆了,要是你一回來阿嫵又有個三長兩短,我看你怎麼辦!」
淑妃難得失態,狠踹了六皇子兩腳,又抱著兒子再哭了兩聲,抽抽搭搭地止了哭,哽咽,「好歹活著回來了!這關都闖過去了,下頭不許慫了,好好籌謀——一大家子就指著你這個男人了!」
說完就要回東邊兒,「…行了行了。快去洗把臉舒哥兒怕是要醒了,你們甭掛心舒哥兒那頭…」
行昭紅著眼去送,淑妃不讓,「好好看著他。別叫他犯渾!」
六皇子癱在暖榻上,連臉都不想紅了。
淑妃一走,大殿之內氣氛陡然端凝起來,蔣明英上了一盞參茶來。六皇子單手執盞一口飲畢,闔了闔眼,面色很疲憊,行昭心疼得很,也顧不得方皇後還在,站在老六身後幫老六輕輕揉腦門兒。
六皇子把行昭手一把抓住,一抬下頜示意她也坐下,一開口便直奔主題。
「海寇是大哥的人馬,從大哥第一次向定京求援。請求調任兵馬的時候。海寇就變成了大哥的人馬。‘海寇眾。朝廷兵馬寡,以寡敵眾,朝廷落敗’。這是大哥那次上書定京的折子,他說戰事落了敗。才有可能讓定京重新調任兵馬增援東南…」六皇子話頭一頓,繼而言道,「才有可能把所謂的‘落敗身亡’的兵將們換到海寇駐扎的外島上去,李代桃僵,海上的尸首才是真正落了敗的,以被全殲的海寇們的。」
一通百通!
這一次的落敗…只怕也是李代桃僵!
吃準了陳顯必定先解決定京一切事宜後再著手解決海寇逼京一事,如何才能讓兵將順利地一路暢通無阻地從江浙遷移至定京?自然是要讓陳顯放松戒備,他們才好趁虛而入!
「那戰馬呢?」
船上容下一萬余兵士已屬艱難,再加上輕騎的戰馬…
目標太大,仔細惹人眼目!
這根本就沒有辦法實現!
「我與行景在天津上岸,是天津總督早已備下的戰馬。」
陳顯控制京畿沿府的兵力與軍戶人數,防來防去,卻沒想到防備人家不招人了,人家改換成買馬了…
「你墜河之後,誰去接應的?你又如何順利與行景會師海上?」
方皇後斜靠在軟緞上,沉吟之後輕問。
這恰好也是行昭想問的。
「吳統領。」
六皇子下意識地去捋絡腮胡,被行昭一瞪,手抬到一半極其自然地去端茶盅,「吳統領與蔡沛不睦已久,如無內應,載著我與陳放之的商船根本無法順利出海,我更沒有辦法在百米之外就被撈出水。商船出海之後,大哥在離開江南時留下的那一萬兵馬充作海寇盤踞于江浙外島上,他們在河口接應的我。那一萬兵馬本是留作我保命所用,可接到阿嫵來信之後,便迅速改變了謀劃,從保命到進攻。」
方皇後輕輕點頭,眼神看向行昭。
行昭一愣。
方皇後想讓她…說什麼…
方皇後有些恨鐵不成鋼,老六不回來,行昭是什麼沖到最前頭去擋著,腦筋一天不轉,一天不安生,風聲鶴唳的警覺性高得不行。這老六一回來,行昭是恨不得一點腦袋都別動了,長個頭就是為了顯得高的…
方皇後嘆了口氣兒,反過來想一想,這其實是女人的福分和運道。
「現在準備怎麼辦?」
既然行昭沒答話兒,方皇後接其後話,沉吟道,「定京城外陳顯還有兵馬,退到驪山,既有天然山勢遮掩又能直觀皇城動靜,是個潛伏的好去處。」
話至此處,方皇後見六皇子面色如常,分毫未改,抿嘴一笑,轉口道,「你還有後手?」
「慎從不做無用之事。」
六皇子答得也很快,「他要硬拼,我們未必拼不過,可是沒這個必要。身邊的人多了就雜了,我將進定京便听探子來報,史統領已經戰死于宮門之前,史統領帶了營衛多久?稍一撩撥,兵將輕則離心,重則…」
兵變!
行昭眼楮一眯,陡然發問,「陳放之呢?」
六皇子雖神情疲憊,可雙眼卻亮極了。
陳放之現在在哪兒?
陳放之正口被塞布條,眼被蒙黑布,赤條條地掛在皇城南側的城樓上。
而皇城南側,正好與驪山相對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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