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朝暮應如故 第十六章 橫天紀事幾則

作者 ︰ 徐不緩

「師父,如何?」

空曠的大殿之中,香煙裊裊。細細聞之,盡是些安神固本的草藥,用藥低調,精妙之至。

殿中東側有幾方檀木座椅,此時眾人正聚于此處,圍著一須發皆白的老者,神色緊張。

听岳燼之的稱呼,這老者定是橫天宮宮主玄海尊者無疑。

「經脈沉痾,柔腸百轉。燼之你所斷無錯。」老者直起身,緩緩說道。

「那師父可有何醫治之法?」

「自是有的。」老者回道。

听聞此話,眾人皆是滿面喜色。

「這病無外乎只有兩點,一是如何化解柔腸百轉。此陰毒有兩種方法可破,其一是尋一萬年陽參,以純陽之力沖散陰毒之效。其二,則是我橫天宮的聚陰**,以真元聚合體內陰毒,使之全在檀中,放血即可。雖然橫天宮中精于此法門的人不多,但燼之就是其中之一。此法雖對內力有損,卻相對而言不甚嚴重。」

老者稍稍一頓,接著道︰「最難解決的怕是這第二點,經脈沉痾。這種病癥我也是頭回得見,沒想到還存于世間。這種病癥可用換至親之血延緩壓制,但恐怕只有那張專治沉痾的古方才可治愈。哎,我有一老友名喚廬陽,醫道精妙在我之上,卻已多年未見音訊全無。如果他在,說不定……」邊說邊搖頭,言語之中滿是可惜。

眾人欣喜之意瞬間冷卻下來,人生無奈之事不知凡幾。寧朝暮滿臉苦澀,對玄海尊者說︰「多謝前輩診治。家師正是廬陽真人,十余年前曾出手幫舍妹壓制病情,可如今舍妹的病重加重,怕是家師也束手無策沒了辦法。」

「原來你竟是廬陽的徒兒。」玄海尊者眼神之中一陣唏噓。

「師父,我跟朝暮已經填好了那張古方,請師父過目,看是否可行。」岳燼之邊說邊將藥方遞至玄海尊者面前。

玄海看了半晌,不時皺眉思索。片刻之後,便面露喜色,對兩人說︰「你們二人真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方藥精妙無匹,可用之。」

之後又稍有躊躇,開口說道︰「但是歆兒姑娘的身體底子太差了,即便你們已經嚴密斟酌用藥,但藥性剛猛卻依舊超出了身體的承受能力。燼之,你去司藥殿去找你師叔拿三顆褪骨丹,先替歆兒溫養著。」

听聞此話,岳燼之大喜。這褪骨丹是橫天宮的高級丹藥,培元固本溫養身體之效是天下萬藥之最。

「但是,這藥方之中的幾味藥卻並不好尋啊,這五色斷腸花和一線天即便我橫天宮中也並無存余,這……」玄海尊者眉頭緊蹙。

「宮主莫替我們擔心,藥方之中的藥這些年來朝暮已尋之大半,惟有五色斷腸花還未曾尋到。後來遇到燼之,更改方子之後又添了一味蘇木藤,據說只有這幽雲之巔才有,此次前來亦是想拜求一二。」寧朝暮回答。

玄海尊者展顏一笑︰「丫頭無須如此客氣,等會兒讓燼之帶你去找就好。另外前幾日,我似乎听說成國有一世俗家族要召開賞藥大典,這彩頭之中便有五色斷腸花。實在無法,便也只能走一趟了。」

「師父,我們此次回師門第二件事便是為此。歆兒身體不便,再加體內柔腸百轉極易復發,所以我們商量之下便決定將歆兒先安置在師門,然後我與朝暮二人下山求藥。不知師父可否麻煩師叔幫忙照顧?」

「自然可以。不過你師叔如今並不在橫天宮,似乎下山尋友去了吧。正好師父我出關不久,與歆兒這丫頭又頗有眼緣。便不用麻煩你師叔了,我照看著就好。你們放心去就好。」

「多謝師父(前輩)。」岳燼之與寧朝暮二人一揖到地,驚喜萬分。

待到三人走後,玄海尊者轉身細細端詳歆兒,問道︰「歆兒丫頭,你是哪里人?」

歆兒笑意甜甜,回答道︰「回稟前輩,歆兒姓寧,是成國寧國師家的女兒。」

「你與朝暮是嫡親姐妹?」

「這道不是,」歆兒笑的一臉淡然,「我是爹爹娘親收養的孩子。」

「那你可知親生父母的消息?」

「這倒不知,听娘親說,父母將我放到了鈞天城慈悲寺門口,恰巧那日爹爹陪同娘親來慈悲寺上香,便將我帶了回去。其他的,爹娘就再沒提過了。」語氣之中稍有落寞,卻轉而消失不見,「我雖不是爹爹娘親親生的女兒,但是自小他們對我很好,姐姐更是疼我更甚,歆兒很知足。」

「哦……」玄海尊者心中一動,便不在說話。

這孩子,與我那老友,面上似乎有些神似啊……

寧朝暮三人正往司藥殿行將而去。

「岳越,你準備怎樣?是與我和朝暮姐姐前去成國,還是拋棄少爺,徒戀美色,留在橫天宮陪著歆兒?」邊走,岳燼之邊問道。

岳越走在後面,表情如同受氣的小媳婦兒,一張小包子臉揪出了褶子。

「少爺,您這是身為一個長輩該說的話嗎?您覺得對我這樣一介可愛無比的後生說這樣喪盡天良的話合適嗎?」岳越眼淚漣漣,悲憤出聲。

「嗚嗚,人家以前都說了要陪著歆兒的……可是這不是不忠不孝……您干嘛說的那麼嚴重……」小小的聲音在後面自言自語,語氣之中滿是兩難的心酸。

的確,自家少爺這話一說,就如同戳開了一層窗戶紙,即便自己再怎樣想留在橫天宮陪著歆兒,這下都化為了泡影——自小的家教,他不能背上這種喪盡天良被強加于身的不忠不孝不義不仁的罪名。

「好了,你別嚇唬他了。」寧朝暮看不下去了,雖說這孩子平日里淘氣又氣人,卻要是真真難過起來,這張正太小臉對女性來說倍兒有殺傷力。

邊說,寧朝暮邊將岳越摟到懷中,軟言撫慰。

岳越心里如今就如冰火兩重天,一邊是不要臉欺負人的少爺,一邊是溫柔可人三溫暖的朝暮姐姐。他甚至頓生後悔之情,為何以前沒有認識到朝暮姐姐的好,總是百般刁難萬般斗嘴。再說,歆兒妹子凡事都听姐姐的,再不討好以後包準沒什麼好日子過。

思及至此,岳越仿佛面前豁然開朗出現一條金光大道。不由得面生孺慕之情,腦袋在寧朝暮懷里蹭了一蹭。

——難得這貨于「逆境」之下瞬間明悟,可喜可賀。

「無妨,他習慣的。」岳燼之一臉雲淡風輕的無所謂,讓自家小書童碎了一地的心又再碎了幾分。

「好了,我們到了。」岳燼之停步,面前是一座精致古樸的藥樓。

只見說話之間,一橘黃衣衫的女子從里面迎來,飛也似的奔至岳燼之身邊,挽住了他的臂膀。這女子柳眉鳳眼,嬌俏喜人,體態玲瓏窈窕,卻一臉飛揚跋扈,不可一世。

「岳師兄,我早先就听陸水師兄說你回來了,正想去看你呢。你這離山的幾日,小遙很想你呢。」

「嘔……」岳越頭埋在寧朝暮懷里,發聲總是犀利而不合時宜。

「師兄,這位是?」順著聲音傳來方向一看,剛欲張嘴教訓這個和她一直不對付的小子,卻看他此時正在一紅衣女子懷里,這女子美若謫仙,柔情溫婉,讓這自稱小遙的女子心生莫大的威脅之感。

感覺到懷里的岳越不住地拉扯自己的衣角,再轉顏看向岳燼之後者亦是滿面無奈,當即眼珠一轉,心中有數。

「妾身乃相公之賤內,姑娘有禮了。」松開岳越,寧朝暮擺出一副三好夫人的姿態,向小遙招呼道。

見那小遙姑娘瞬間便如被雷劈過的一樣,臉面之上如同開起了染坊,岳越忍不住笑將出來。

良久,小遙才緩過神來,滿面心痛、不敢相信的神態,問岳燼之道︰「師兄,她所說是真的?!」

岳燼之笑笑,並未否認,將手臂從小遙手中抽出,道︰「師妹,此次我們回來是為了尋蘇木藤,煩請師妹領路。」

小遙淚眼迷蒙,跺跺小腳,扭身便往司藥殿內去了。

門外岳燼之對寧朝暮說︰「多謝朝暮替我解圍。這易小遙是我師叔的小弟子,又因得是女子便從小備受嬌寵,性子嬌蠻,姑娘莫怪。」

「哼,我就看不慣她那副囂張跋扈的樣子,還總把公子當成他的未婚夫婿,我呸,她也配,就憑她那副胸大無腦,眼楮長在天傷的樣子,公子怎得會看上他。」岳越一臉鄙夷。

岳燼之無奈一笑,一行人隨之往殿內去了。

待取得蘇木藤之後,岳燼之便與易小遙簡言道別,別無它話。

寧朝暮走在岳燼之身後,稍稍落後幾步。卻不曾想,被易小遙追了上來,並肩而行道︰「你難道就是師兄心系多年的那個女人?不是听說你嫁人了嗎,又回來糾纏他作甚!」

寧朝暮面上並無變化,心中卻翻起了重重波瀾。

卻又听這女子接著道︰「不過我告訴你,師兄是我很多年前就看上的,我是不會放手的,你等著。」

見寧朝暮不為所動,便自討個沒趣,轉身回去了。

寧朝暮立在原處,手中輕輕摩挲著那錠銀子,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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