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海尊者喚了岳燼之與寧朝暮同去亦無大事.
不過是昨夜夜深且事多,不曾看過岳燼之兩人的傷勢。今日喚過兩人,便是存了好生問脈診治之心。
寧朝暮的身子自得服下逆天改命之後,如今已經大好。除了氣血虧損未曾補回,再加之左肩之上一道傷口如今還略有些泛紅,不過也皆無大礙。好好調養一段時日,必能恢復如初。
可岳燼之的傷勢,卻讓玄海尊者頗費心神。
他自乾河第一次遇襲,神魂離體,寧朝暮用半顆逆天改命救了回來。可這解方卻是用陰陽之法宣泄避毒,毒是祛了,命也回了,可是那宣泄而出的精氣,卻讓身子久時虧空,不得大好。
之後成國又一場大動干戈,非但動了自身真氣,甚至不惜用折壽損命之法強行提升了三分。再加之絕殺刃幾次攻擊確是猛烈至極,更是讓原本不明朗的內里雪上加霜。
玄海尊者為他問過脈之後,面上一片陰沉之色。用他的話來說,如今岳燼之還能從平城回來,站在此處,已經是大毅力了。
岳燼之听後卻也不多言語,只是面上一笑,寬慰了師父幾句。
「如今別無他法,你想盡快好起來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你將師父那塊純元玉拿去佩在身上溫養,再服些培本固元的湯藥。平日里每日運行三周天凌雲心法,但莫要再妄動一分一毫內力,切記。」
岳燼之頷首。
「另外,待得你用凌雲心法將經脈疏通完畢之後,為師再以內力為你療傷。如此之下,內里錮病應該會好個七八成。哎,為師真真不知該如何說你,你這般刀尖上輾轉生死的境遇,卻也真是莫大的眷顧之下才能如此有驚無險。」
岳燼之溫然一笑,與寧朝暮對望一眼。桌下隱在寬袖之中的大手悄然伸過,將寧朝暮的小手握住,緊緊地攥在手心里。
寧朝暮俏臉微紅,緊接著便低了頭去。本來下意識便要掙月兌,可最終還是隨他去了。
「朝暮。」
正當兩人眉來眼去思緒飄至萬丈之外時,玄海尊者倏地將言語轉至了寧朝暮身上。當下便將她嚇的一哆嗦,「嗖」的一聲將手抽了回去,正襟危坐。面上盡是受驚如兔子一般惹人的表情,岳燼之看到眼里,接著便忍不住笑了出來。
寧朝暮轉過頭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岳燼之心知她臉皮薄,此時定然是惱羞成怒了,這才稍微收斂,清了清嗓子,似是方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玄海師伯,您有何吩咐?」
寧朝暮安穩住了心神,這才開口回到。
玄海尊者呵呵一笑,亦是存了幾分打趣的心思,便說道︰「沒什麼,不過是師伯方才見你面皮之上紅霞飛舞,思緒似是飛到了南洋越國去了一般……朝暮難不成在旁處有了意中人了?」說罷佯作遺憾的搖了搖頭,「真真可惜了我這徒兒的一片心意了……」
「師伯,您也跟著他一起欺負我!」寧朝暮畢竟是一介女兒家,雖說在土匪窩里模爬滾打五年余,可牽涉到這兒女私情的問題,卻還是不能免俗。當下便嬌嗔幾句,面上紅意更甚三分。
岳燼之見她這副小女兒的神態,雖說從未見過,好看至極,可是若是她這般記恨了,那是終歸還是自己吃虧受罪。于是思及至此,便向師父使了個眼色,這才把話題扯開。
「好了小暮,師伯不打趣你了。我方才喚你,是想問你一下有關你們這次遇襲的前因後果。」玄海尊者整了整面色,又恢復了那副人前德高望重、仙風道骨的模樣。
寧朝暮見他這般解圍,便也順坡下驢,輕易地被扯回了正路。于是稍微順了順思緒,將自得落雁城開始的種種紛爭都與玄海尊者說了個通透。玄海尊者听她這般描述,時而眸光凜冽,時而眉關緊鎖。待得講至最後一段,已然是面色大變。
寧朝暮話音方落,玄海尊者便遏制不住怒氣拍桌而起,道︰「這北蒼青山著實是太恣意妄為了,我橫天宮千年安世不爭,竟讓這世間人忘卻了自己的本分。他既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動我橫天宮門下弟子,那便沒有在這世間存在的必要了。」
言語之中,殺意盡顯。他居于橫天宮掌門之位上幾十年,始終奉行的是安穩渡世之道,以安定天下武林蒼生為己任,行端德厚,寬善友睦。可這長久下來,似是有不少居心叵測之人忘了他李玄海說一不二殺伐果決的脾性了。
玄海尊者雙眸微眯,精光暗閃,極為駭人。
看來,是時候讓江湖武林再為的橫天宮震蕩一回了。
「師父,莫要動氣。」岳燼之眉目舒展,徐徐然道,「這北蒼青山,似是與針對我岳家的陰謀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若是就這樣以雷霆之力滅之,恐怕這幕後操控之人定然不會露出水面。徒兒認為,如今還是莫要打草驚蛇為好。再者,我與朝暮皆將此仇記在了心里,他日必將血債血償。」
玄海尊者深知徒兒的性子,見他這般說道卻也無法。畢竟年輕人的事情需得他們自己去處理,若是始終存于長輩的庇護下,那很難有所大成。
于是,他便囑咐了岳燼之兩人幾句,無外乎不可肆意妄為不自量力之類的話。雖說不甚好听,卻也是中肯之至。
待得二人自橫天殿而出,迎面便見雨無華與那黑衣之人從前經過。岳燼之拱手行禮,與雨無華招呼一聲,見她仍是那副愛答不理的冷清樣子,亦是習慣。
看著雨無華兩人離去的身影,寧朝暮黛眉深鎖,愣愣出神。
「你怎得了?」岳燼之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她還站在原地。
寧朝暮嘆了口氣,走到他身側,說道︰「我總覺得那個黑衣人有些熟悉,可究竟是哪里熟悉我也不清楚。」
岳燼之溫然一笑,牽住他的手︰「莫要多想,我們回去吧。」
回到房間,卻見花夭夭早已等在了東南小築門口。她手上端著仍熱氣騰騰的湯碗,內里琥珀色湯藥透澈如鏡,遠遠便問道濃烈的藥香之氣。
花夭夭此次卻出乎意料地並未太多糾纏。她將湯碗交到寧朝暮手上,緊接著對岳燼之妖嬈一笑,便轉身回去了。
寧朝暮凝視她離去的背景,眸色之中頗為不解。
待得花夭夭自東南小築而出,旋即便往幽雲山西峰方向而去。她的居所正在西峰之下,所處清幽。
回到房間之內,花夭夭回身將門緊閉。之後,她自房間西窗之內一躍而出,提氣縱身幾個騰轉便入了西峰林區之中。她于林中一顆高大雪松之下站定,從懷中模出一物放于嘴邊輕吹。低弱的嗡鳴聲隱匿在呼嘯寒風之中,耳力幾不可聞。
少頃,她將小哨放入懷中。不過多時,便從西峰之上躥下一雪白影子。那物什奔速極快,眨眼之間便到了花夭夭腳下。她伸手將此物拎起,細細看之卻是一只白色小狐。整個不過巴掌大小,眼瞳之中泛著詭異的紅色。
花夭夭伸手探入它月復下將一精巧竹筒模出,之後便賞了小狐一些吃食,放它回去了。
她站在原處,將手中竹筒拆開。內里是一折薄紙,展開不過半個手掌大小。上書朱紅筆觸,極為刺眼。
「策二,速定。」
花夭夭看之,身子陡然一凜,面色泛出幾分蒼白。她將那紙片攥于掌心之中,仰頭閉目,眉目之間皆是痛楚。
良久之後,她鳳目睜開,心神已定。眸中最後一絲無奈亦是被強行抹去,幽深而不可測。
她抬腳往西峰住處而去,行走之間身段妖嬈而嫵媚。
身後寒風呼嘯過山林,清寂一片。
她獨留一襲背影,似是世間萬物皆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