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燼之眼眸之中的神色幽深而不可測,這般愣愣地看著錦盒之中的物什,直直地站在房門口,任憑早間略顯涼意的風吹拂起他的發梢。
寧朝暮在房中等了許久也不見得岳燼之回來,心中疑惑便披了衣服往門外而來,想看看岳燼之究竟是在做什麼。
可這一眼看去,她便是有些被驚到了。
之間岳燼之面色煞白,眉間又或是因得憤積于胸而涌現出了幾分青灰。垂在身側的那只手緊握成拳,那力道緊地似是要將指甲陷進掌心之中一般。
寧朝暮幾步上前,探手便握住了他的手。只覺入手之處一片寒涼,心中又不由得擔憂了幾分。畢竟岳燼之是武道出身,平日即便再寒的天氣都不會這般冷到沒有人氣。寧朝暮暗凜,恐怕這次著實是大事不妙了。
想至此處,她抬起頭,順著岳燼之的視線看向他手中端著的那只錦盒。玲瓏小巧的緋紅色,頗有些女兒家的模樣。盒中之物亦如這錦盒顏色一般,確是一顆透著微微桃夭顏色的龍眼珠子。這珠子之中似是有活物一般光澤閃現,周身亦是桃氣迷蒙蒸騰,愈發襯得這物什不似凡間之物。
寧朝暮看至此處,便想伸手去模。可不曾想,岳燼之卻突然回過神來,將她的手攔住。合上錦盒的蓋子,反手將她拉回了屋內。
被岳燼之這般一攔一拉扯,寧朝暮心中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亦是略微有些惱意。畢竟岳燼之這般作為,就像是瞞著一些不欲讓她知道的事情一般,心中斷然是有些接受不了。
待得兩人進了屋,岳燼之將那錦盒放在小桌之上,再次打開盒子。寧朝暮只消瞥了一眼便賭氣不再看,在心里打定了注意無論這是什麼天上地下皆稍有的奇珍異寶也不再多看一眼。
岳燼之回頭看她,見她氣悶悶的這副小模樣,心中的沉悶之情亦是不由得稍減幾分。走至她身邊,不由分說牽著她的手,吻了吻她的眉心。
「小暮,方才我不是故意的。」
寧朝暮冷顏已對,還是那副愛答不理的模樣,可若是細看的話,那眼底深處的寒冰卻已是解凍了不少。
「你可知為何我這般反應?」
岳燼之拉著寧朝暮的手,走至小桌之前,指著盒中之物對她說,「小暮,你莫要再生氣了。我一點一點講給你听可好?」
寧朝暮不發一言,只自鼻端冷哼一聲,似是應允之意。
「這盒中之物,便與你方才說與我听之事有所關聯,且是天大的關聯。」
「何事?」寧朝暮心中不解,便也顧不得與他生這些閑氣,緊接著出言問道。
「你說你在車廂之中偶然瞥見了花夭夭,卻不明她出現在此處是何用意。」
寧朝暮听得他這般似問非問,仍舊是點了點頭。
「這盒中的物什,便是她。」
岳燼之此話之中亦是頗顯冷冽,眸色之中亦是殺機頻現。寧朝暮听此花容失色,大驚道,「你說什麼?!」
「花谷之人受這傳承所限,若桃枝離體,那便定然無法再殘存于世。可安陽王著實比我想象之中亦是殘忍幾分,他竟然差人將花夭夭的神魂精魄皆煉制而成了這一顆花珠,以此讓她身受煉魂之苦,且永世不得超生。」
屋內一片死寂,兩人皆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亂了陣腳。
雖說花夭夭此人並不多受待見,可這個女子,畢竟本質是好的。她受安陽王所制,亦是為了救她深愛之人。雖說在兩人之間掀起了大大小小的波瀾,可如今居然知曉了她落得這般下場,亦是自心底之中接受無能的。
「這花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少頃,寧朝暮出言問道,言語艱澀而喑啞。
「這是上古之時傳承下來的一種秘法,傳說是以前修道之人懲處作惡妖精的最殘忍的手段。那人需得將八十一道煉魂印封入這妖精體中,讓其忍受八十一天絕頂痛楚之後方能成就這一顆魂珠。自此,這妖精的神魂入這魂珠之後,亦是要日日忍受如同煉魂一般的痛楚,不得解月兌。」
寧朝暮面上煞白,「她不是安陽王的僕從嗎,為何這麼沒有仁慈道義?」
岳燼之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對她說道,「或還是因為我吧……我不欲害她,可終歸她因我而死……」
寧朝暮自身後抱住岳燼之的腰,不言不語,安慰之情緩緩流露,讓岳燼之的心境亦是平穩了一分半分。
「燼之,這花珠有解嗎……她雖說因我們而死,可畢竟……我們不能讓她再受這般苦楚了……」
岳燼之听得寧朝暮這般問,額間糾結起的川字不淺反深。少頃,他探手覆住寧朝暮的手,幽幽說道,「小暮,我並非無所不能……」
寧朝暮抬眼看向桌案上那只錦盒,依舊光彩流轉如同最美好的世間之物,可如今卻散發著一股讓人難耐的酸澀和驚悸。
待得兩人皆是稍稍平靜下來,已是日過晌午。岳燼之終究將那錦盒收了起來,放在了櫃子之中,傳說陰暗的環境或許能讓她好過一些。
聊以**。
吃過午飯之後,兩人對坐在窗前小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突然,寧朝暮一瞥,看到了小案之上放置的那個月白色荷包。當下便探手拿過,放在手里細細端詳。
只見那荷包正面繡著燼字,反面亦是繡著舞字,心下當時便回想起了這件物什的原由。
當日在那客棧之時初次與他相認,便曾經見過這個東西。後來便不知他將它藏到了哪兒,如今乍一看到,頗為不解。
岳燼之見她滿面疑竇的模樣,淡淡地勾唇一笑,頗為無奈,「你莫要多想。」
寧朝暮將那物什放回到桌上,回道,「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且馬上又要到十六了,我總歸覺得心中總有些不安穩……也懶得和你生氣了。」
「這個荷包香囊是我曾經一直佩戴在身的,據舞衣所說,內里的香料藥材是當年求了一個大能所配。著實是有些安神的大用處。」
寧朝暮听之撇了撇嘴,不甘示弱道,「我方才辨別了一下此物的內涵,著實是有些精妙的。可是你若是想再配寫安神的物什于身,我便能立馬幫你配出十種八種,你為何又要把這香氣快要散盡的玩意兒尋出來?」
岳燼之笑意加深,眉間的憂愁確是一分不少,「那日我與你說,在那黑衣人所站之處的腳印之中發現了寫黃褐色的粉末你可曾記得?」
寧朝暮點頭。
「我當時辨別之後便覺得有些熟稔,後來思索許久未曾想出究竟是于何處見過。結果那日突然想到,居然是忘了隨在自己身側多年的這個荷包香囊。今早取出來一觀,著實是十成十相似的。」
月白荷包泛著歲月的蒼黃,透露著封存其中的不可言說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