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大雨不停的下,卻也遮掩不住這漫山遍野的蒼翠綠意,枝葉舒展著,歡快的享受這從天而降的甘霖。
只是,它們的喜悅卻和趕路之人毫不相干。
凌雪看著眼前的雨幕,輕皺的眉頭怎樣也無法展開,手里的韁繩卻是一刻也不敢放松,這樣泥濘的山路上,拉車的馬匹幾乎是三步一滑,可是不管多難,她都不能停下。
馬車上,躺著的是重傷的錦川啊,那支紅纓鏢全部沒入了他的體內,雖然已經找醫館看過,但是大夫說他需要靜養一陣。
他們現在這樣的狀況,到哪里去靜養?後面還有不斷的追兵,晉皇對于他們的逃跑顯然是很惱怒,派了很多人手來抓他們,逮捕的命令正在逐級的下放到各個地方。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跑得比那些命令快,不然,很快整個晉國就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了,但錦川的傷勢卻不允許。
因此,她跟薛璟文偷偷見了面,和他商量好,由他在朝廷內周旋,並制造他們向北跑的假象,畢竟,很多人都想當然的認為他們會回鬼薇的老家黑山。
但是這很多人都想的事情,凌雪怎麼會遂了他們的願?她偏偏帶著錦川向南,好不容易來到晉國,不將這里攪得天翻地覆,又怎麼對得起重傷的錦川呢?
想到這里,凌雪正了正頭上的斗笠,目光如炬的望向前方,這樣大的雨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要走的路還很長。
突然,她驚覺體內的氣息一滯,一股郁結之力猛的從膈部涌出,肺內有如火種被點著了一般,劇烈的咳嗽瞬間席卷了她,她這是怎麼了?
「阿雪。」虛弱而熟悉的聲音,從馬車內傳來。
凌雪忍住咳嗽,忙扭頭看他,又是喜悅又是責備地說道︰「你醒了?怎麼出來了?」
錦川沒有理會凌雪責備的意思,只是目不轉楮的盯著她捂住胸口的那只手,依舊用虛弱地聲音說著︰「讓我看看。」
「風,我沒事。」凌雪笑了笑,將剛剛按住胸口的手臂放下來,說道,「你快到馬車里,等到了……咳咳……等到了下個鎮子,我們就好好休息一下。」
「阿雪。」錦川還想說什麼,卻在馬車劇烈的顛簸中,被甩回了車廂里。
「坐穩了!」凌雪大喝一聲,加快了馬車的速度。
他對她的關心,她又如何不知?只是,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他們兩個之中,顯然是她更適合駕馭馬車,他的傷可是比她的重多了,她不願再冒失去親近之人的風險,更不願看到因為保護她而有人死去。
然而馬車沒在崎嶇的山路上跑多遠,就停了下來。
凌雪盯著這稍稍開闊一些的地帶,眯了眯眼楮,就算是這樣的大雨,也休想影響她的听力,她剛剛听到前方傳來刀劍出鞘的聲音。
但是此刻,耳邊除了雨聲還是雨聲,凌雪掃視四周,難道是她听錯了不成?不,不會,就算她的體內真的有一團火在燒,她也不會听錯。
劇烈的咳嗽了兩聲,既然此路不通,那她就換一條路走好了,就算是耽誤些時間,她也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誰知她剛調轉馬車的方向,大雨中就沖出了十幾個手握大刀的壯漢,將她的馬車圍住,其中一個領頭模樣的怒氣沖沖地瞪視著凌雪。
掃了一眼他們的穿著,破損的斗笠和衣服顯出他們的窘迫,凌雪壓低眉頭,看來這些人並不是那些追兵,心里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她也緊張起來。
只是,若不是追兵,他們攔住他們做什麼?而且,看著樣子,來者不善啊。
「今日,我們要為那些死去的弟兄們報仇!」領頭的那漢子說的義憤填膺,一揮手,許多的長刀就對著凌雪招呼過來。
還沒弄清楚這是什麼狀況的凌雪,一下子就從馬車上跳了起來,幾招將最先逼近的長刀打回去,她高聲大喊︰「等等,你們要做什麼?」
「我們要做什麼?先問問你爹做了什麼!」領頭那**吼,大雨也掩藏不了他的怒氣。
「我爹?」凌雪一愣,接著就反應過來,說道,「你們認錯人了。」
「認錯人?」領頭之人冷笑道,「休要糊弄粗野之人,你隱藏在斗笠下面的華服早就暴露了你的身份。」
「那你倒是說說我是什麼身份?」凌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擺,是了,這樣的衣服,在這偏僻的小地方倒是顯得很華貴,不過他們也不能憑衣服就認人啊。
「哼,你的父親就是那個殺了我們幾百個兄弟的罪魁禍首,今日,我們就要擒了你,去軍營里討個說法。」領頭的**聲地說著,聲音里的氣憤之意不減。
「你們真是認錯了。」凌雪松開握住如意刀的手,說道,「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而且,你們見過有哪個貴族之女會親自駕車的麼?」
領頭之人听到凌雪這樣的話,倒是沒再說話,站在原地,似是在思索著什麼。
凌雪干脆也坐在了馬車上,她知道只要他想通了其中的關節,自是不會再為難她,就在這里等一會兒,對于這些窮苦之人,她並不想跟他們糾纏太多。
誰知這功夫,她卻听到馬車的後面傳來異響,回頭看去,發現有三個人三把刀正準備對車廂下手,急忙喊道︰「住手!」
可是那三人已經蓄勢待發,這一聲喊根本沒對他們造成任何影響,三人齊齊舉刀,向車廂砍去。
凌雪再也顧不了太多,一個閃身急上,踢翻了離她最近的那個人。
此時,另兩把刀已經砍了下去,將車廂砍裂了大半,看著山風將雨滴卷入車廂之中,她忍住想要殺人的沖動,對著車廂內喊道︰「風,你沒事吧?」
「阿雪,你的傷。」錦川冒出頭來,全然不顧豆大的雨點砸在他的身上,虛弱地說道。
听到他的話,凌雪下意識的看向肋間的傷口,果然又有血跡冒了出來,染紅了外衣,經他這麼一說,才覺得隱隱作痛起來。
可是這點傷,和他後背的傷口相比,又算什麼呢?
「你們不要欺人太甚!」凌雪憤怒的開口,目光看向錦川的時候卻是柔和的。
「阿雪,不要動氣。」錦川靠在車廂的邊緣,虛弱地說著。
「我沒事。」凌雪說著,看向那幾個敢動手之人,目光已變得冷的不能再冷。
早已听到兩人對話的領頭之人,卻是低下頭,什麼也沒說,一個不留神,另一個怒不可遏的壯漢,頓時就將刀子砍到拉車的馬匹身上。
可惜他的功夫不及剛剛那兩人,這一下沒砍死馬,卻是讓馬受了驚,一個猛地跳起,幾乎要讓車廂與地面垂直。
見狀,凌雪急忙閃身而上,若是錦川從車廂里掉出來,那後果,她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