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鏗鏘」
兩台雅克間隔約兩百米距離,並排跨出了通道,鋼筋鐵骨落在水泥地面上發出巨大的踏擊聲。
廣播停止了嘶吼,人群停止了嘈雜,大氣甚至都停止了呼吸,現場似乎只剩下四台一萬四千馬力大型發動機的低昂地咆哮,像是角斗場上的野獸一樣,不斷噴發出讓人窒息的狂熱戰意。
「下面我宣布規則,作戰空域不得超過四千公尺,範圍不得超出校園圍牆,違反者都將被取消競技資格。訓練導彈一共四枚,裝甲機槍兩個彈鼓的訓練彈,共計一百枚,均可以自由使用,但是不提供臨時補給,至于模擬損傷情況將會由機載ids自行判斷,都明白了嗎?!」
卡特林中將的咆哮通過無線電灌進整個駕駛艙,我掏掏耳屎都被震出來的耳朵,擺了一下頭。
「一號機明白。」
「二號機明白。」
「好的,十秒鐘倒數後開始。」
卡特林中將切斷了通訊,顯示屏上很快出現了粗紅色的倒計時,我開始解開關節鎖和武器鎖,同時檢查武備情況,結果讓我出奇地「安心」。
「那個,陳項,我……」
無線電里似乎傳來了什麼雜音,我干脆地把那玩意兒整個關上了。
「隆」
隨著一聲爆音,噴口射流達到最大,形成一個空前強大的力場。兩台機體同時騰空而起,在兩秒鐘內將高度拉到了兩百公尺以上。
穩定姿態,識別區域,拉出瞄準鏡,單眼貼鏡。
射擊!
「噠噠噠」
兩機不等姿態完全穩定就相互搶射了一輪,但是李方洲的反應速度和槍法都比我差不少,我的射擊方式是一邊射擊一邊做小幅度三維移動,雖然練習時間不長命中率和技術稍微糙一些,但是比李方洲那種完全懸停給人家打死靶的死板模式要優越太多,況且以雅克的手動副噴口操作對于新手來說是一個很大挑戰。
二號機的左機械臂上濺起了藍色的液體,一看形勢不利,他馬上一個俯沖鑽進雲層里消失了。雖然我的瞄準刻意偏離了駕駛艙,但是覺得應該能給動力室造成一些傷害,削弱它的機動性,這個結果讓我有些意外。
看來這家伙的苦練也沒有白給。
突然,二號機像是瞬間移動一樣從我的下方殺出來,手中的裝甲機槍不斷噴射出火舌,我馬上驅動機體滑到坐下方並以裝甲機槍還擊。
可是二號機一擊不中,馬上就一個利落地回旋再次消失在了深厚的雲層里,這回我干脆一槍都沒有打中。
有點不對勁。
我的心里一下警覺起來,二號機沒有像以往一樣死纏爛打,而是選擇了老練的機甲兵才會使用的一擊月兌離戰術。我相信經過苦練技術能提升,但是不可能連機甲兵本身的作戰風格也改變了。
不,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難道說…….是「托爾」!
我一瞬間想到這件毛熊中央研究院專門開發的,能夠根據電視攝像機捕捉到的戰場情報及時為機甲兵給出最合理處置方案的智能輔助內核,雖然效能和同盟軍同類產品沒法比,但是能夠大幅度降低菜鳥的死亡率。可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玩意兒只裝備近衛機甲師和首都警衛部隊,沒想到他,或者說她,竟然能搞到這種東西,也不知道一個內核夠開幾次房間。
聯想到那天晚上李方洲在機庫里鬼鬼祟祟的調試,我在第一時間就確定這小子的機體上肯定安裝了這玩意兒。
看來情況沒想象的那麼容易。
我試圖驅動機體追擊,但是很快我就發現情況不對勁,因為我的衛星地圖顯示器上赫然就是一片亂碼,連續調試了幾下都沒有用。
也就是說我不能做太大幅度的機動,不然什麼時候飛出莫斯科也不知道。
是巧合?當然不可能。
可惜對我來說,耍這種花招沒有一點意義。
突然,從我的主顯示屏上橫切過一道凌厲的弧線,幾乎把整個視野一分為二,我下意識地驅動機體橫轉,再做猛烈俯沖,緊接著,一枚空對空導彈就在我生活炸開了花,混入電磁激活材料的染色涂料,像亂潑的洗澡水一樣,垂頭喪氣的飛了半邊天。
可是那麼明顯的彈道,我的自動告警裝置竟然沒有一點反應。
但是更驚悚的事還在後面。
「啪嗒,啪嗒」
大概在機體的腿部位置濺上了一點特種染色涂料,如果系統按照正常模式判斷的話,大概是2%,3%上下損傷的樣子。
但是今天注定是屬于神經病的一天,我的主顯示屏上赫然出現了30%損傷的提示!
不用說,這些可憐蟲都已經事先被某些熱情的人搞壞了。
有點小遺憾。
可惜對我來說,耍這種花招還是沒有一點意義。
「唰唰唰」
飛彈連射而來,大有憑借彈幕把我壓死的意思,不過在我看來這些攻擊都太過于直接了,甚至比我的攻擊還直接很多,非常容易就可以避開。
盤旋,上升,再盤旋,再上升。
「砰砰砰」
導彈連續在我下方炸裂,惡心的涂料到處亂濺,連雲彩都染上了深度中毒般的淺藍色。為了方便需要,我故意做出慌亂的樣子,把最後一個機動動作做大了一點,沾上了一點點東西。
這樣一來我的損傷就已經超過了40%,高度在兩千公尺上下。
程度還稍微欠一點。
眼前的雲層突然破開,二號機一邊瘋狂射擊著一邊向我沖過來。
發現獵物沖了出來,我連續做著小幅度避開密集的彈道,使機體不會離對方太遠,不過這樣看起來好像我在逗二號機玩一樣。
二號機顯然是氣怒到了極點,不顧能造成嚴重內傷的g力,一個劇烈的翻身又殺回來,這次連點射都免了,直接調出最大射速連射,我的機體肩膀上不小心也中了一彈,于是顯示屏上馬上顯示損傷是…….90%!
好吧,看來除了我的機子被調弱之外,人家的數據都是往高處調的。
「好樣的。」
我嘀咕著舉起了槍。
可惜對我來說,耍這種花招完全沒有一點意義。
左眼飛快地確定了一下彈鼓存彈還有二號機的粗略位置,右眼驅動瞄準具在一瞬間鎖定了精準了目標。
「砰砰」
我連開兩槍,用的是單發點射。
二號機的裝甲機槍有一大半被藍色涂料覆蓋,這下,就算是計算機再怎麼作弊也只好判定武器損毀失靈。
二號機顯然怒到了極點,或者說已經瘋狂到了極點,一把從身後拖出熱能長刀點燃全部噴口,以最大速度,不顧後果地以直線加速直刺而來。
我也同時抽出熱能刀迎擊,並沒有用什麼戰術動作,也是最直接的直線加速劈殺。
「鐺」
空中爆出凶暴的踫撞音,機體的損傷數字隨著這次撞擊一下跳到了91%,但是我並不關心這些,而是迅速掃了一下顯示屏上的高度計——從目前來看,我的機體里除了瞄準鏡,也就這玩意兒沒有被折騰過。
高度是三千公尺整。
「陳項!」
二號機駕駛員直接打開擴音器發出狂怒地咆哮!
第一想法是這玩意肯定也被動了手腳,于是我干脆把拾音器的敏感度也調到了最低,全神貫注地驅動機體應戰。
那種魯莽的動作肯定不是「托爾」會計算出來的,也就是說在極端沖動之下,二號機已經恢復了對雅克的人工操作。
這就注定了它的滅亡。
「鐺鐺鐺」
兩機不斷在空中以直線交錯,又不斷地糾纏,劈砍,前後不下六次,我的座機損傷數值也跟著一路上揚,很快 升到了駭人的98%
但是同時上升的,還有高度計上的數字刻度。
三千四百公尺,應該是地面觀察鏡的目測距離之外。
我感覺自己的心髒開始一點點被冰封起來,最後整個意識似乎都已經凍結,只是機械地在火控菜單上輸入新的指令,並連扣發射鈕,打光了舊彈鼓里最後幾發炮彈,轉而換上了還沒用到的新彈鼓。
火控菜單上的「彈藥」標記瞬間變成了血一樣鮮艷的紅色。
然後我舉起了槍,雅克也舉起了槍。
瞄準的目標是還在不顧一切狂沖過來的二號機。
瞄準的目標是機體已經完全暴露出來的駕駛艙。
「砰」
我射出了第一槍。
腦海里滑過剛上火車出發的時候,大聲抱怨肚子餓死,抱怨飯菜不夠吃,厚著臉皮想從我這里蹭點吃食的猛男。
「砰」
我射出第二槍。
腦海里滑過剛剛被野豬惡整完畢,大家圍在食堂里吃飯卻怎麼也搞不定餐具,最後干脆用手又抓又塞,後來又被心儀女生敲個正著,狼狽不堪的猛男。
「砰」
我射出第三槍。
腦海里滑過大雪天和斯拉夫**斗毆,最後自己渾身是血,還是拼命先把吃了槍子負重傷的我扛進醫務室搶救的猛男。
「砰」
我射出第四槍。
腦海里滑過上學期在酒吧里,一邊醉醺醺地往嘴里倒酒,一邊對我們胡言亂語要讓布洛尼婭過上最好的日子,順便讓她看看什麼叫硬又黑的猛男。
「砰」
我射出第五槍。
腦海里什麼也沒有留下,只是一片空白。
在猶如鐵錐一般的30mm鎢合金月兌殼穿甲彈的貫穿下,沒有安裝復合裝甲的雅克比一個鐵皮盒子結實不了多少。不足50mm的單薄基甲在一瞬間凹陷,扭曲,崩裂,駕駛艙裝甲被打碎,動力室裝甲被打碎,彈藥室裝甲被打碎,燃料室裝甲被打碎………總之機甲所有致命部位都被我射中,並徹底摧垮了。
二號機像是中槍將要垂死的人類一樣,「眼楮」里不可思議地閃著光,踉蹌這退開,我甚至產生了他是不是還在掙扎的錯覺,但是它並沒有。二號機的所有系統很快停止了工作,帶著飄落的金屬碎片還有泄露的半透明燃油,向地面筆直地墜落下去,機體在空中突然被一團巨大的火光吞沒,在這中間我沒有看見人跳傘,也沒有看見駕駛艙緊急彈出。
所以一切都結束了。
像巧克力一樣幾乎徹底燒融的機體,一頭砸進了訓練場厚達一米的鋼筋水泥地,崩解成一堆無法辨認的零件到處亂飛,連厚重的鋼板防護牆也大片被暴風般的鐵雨砸得面目全非,據說機體的頭部零件甚至彈到了四百米以外,入射軌道距離教學樓只半米,有把圍觀的毛熊們嚇得屁滾尿流。
地面上似乎有人在尖叫,也似乎有人在狂喊,然後消防車救護車警備隊什麼的亂成一團,不過我已經沒心情管這些事了,一直壓抑的疲倦感這時全部爆發了出來。做好必要的處理工作後,我把機體切換到自動操作模式,靠早椅背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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