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乘坐的破爛運輸機冒雪在野戰機場降落的時候,我根本沒想到原先這幫窮得叮當響的家伙竟然能豪闊到這地步。
說實話,看到身著全套制式迷彩服,戰術背心穿得整整齊齊的警備兵們急吼吼地跑上來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壞了壞了,阿西莫夫那孫子又耍我,這次肯定是把我交給毛熊前線部隊換賞錢刷業績了,馬上掏出小折刀堵在艙口,準備做垂死掙扎。
「項哥,還站在那邊干什麼,快下來啊!」
一個警備兵焦急地沖著我叫起來,我感覺這哥們有點眼熟。
「米…米克爾?」
我好不容易才換過神來,這土鱉小子軍裝一批感覺時髦值一下子上來了不少,怪不得國內包括有那麼大片軍迷。
「好了,敘舊就到此為止,快撤!」
哈伯特不知道什麼時候竄上了機艙,把我連拖帶拽地弄出來,其他人也跟著手忙腳亂地把兩個駕駛員也弄了出來,一伙人帶著三個呆瓜像炸窩的狗熊一樣,在積雪上連滾帶爬地狂奔,好像飛機上塞了枚炸彈。
「靠,要來了!」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
「尼瑪,來不及跑避難所了,就地解決。」
是哈伯特的聲音。
然後我還沒搞清怎麼回事就被人一腳踢進了一個雪窩子里,然後又猛撲進來幾個人,差點沒壓死我。
「喂,你們到底在搞………」
話音未落,我就听見耳膜邊傳來一陣尖利的呼嘯,這種聲音對我來說並不算陌生,在斯堪維爾我體驗過不少次,在軍校里也接受過相應的識別訓練,所以我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是來自于重炮的炮擊音。
可是等等,這個噪音是怎麼回事?明顯不是任何一種我已知的型號。
然後爆炸就開始了。
地面開始劇烈地震動,雪塊如同暴風一般狂卷而來,猛砸在我身上,爆炸聲,慘叫聲,撞擊聲……一起混成一場槽糕之極的大合唱,我感覺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也差點被這種混亂的音調折磨地差點爆掉。
大約二十分鐘後,炮擊音才慢慢停止,我從一堆半死的人和雪塊里掙扎著爬起來,當時就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大跳︰原本整潔的雪地上被大口徑重彈打出了一片數米見方的窟窿,像農村的土灶一樣冒著熱氣,我座的那家老式運輸機已經被數枚炮彈拆成了零件,只剩下一個老大的機嵌在地上無奈地冒著煙,空氣中散發著一種古怪的肉香味,我只能努力把它想象成戰地燒烤。
「不好意思,運輸機損失的錢就記在我們賬上吧,我們會盡力給你們安排最安全的住所的。」
米克爾像兩位駕駛員道歉,不過听他忐忑不安的口氣,心里也對哪個地方最安全沒底。連部隊最重要的野戰機場都隨隨便便被人轟個底朝天,估計這方圓百里之內已經沒什麼能稱得上「安全」的地帶了。
「這…這特麼是什麼東西?」
我目瞪口呆,倒是哈伯特拍著身上的雪快凍土,很淡定地回答了我。
「62型遠洋戰斗艦搭載的雙聯裝180mm電熱化學炮,別搞得那麼大驚小怪,這玩意兒在芬蘭灣口停了不下五艘,每天早六點,午一點,晚六點,各來一輪,習慣了就好。」
相比舊時代繁雜的艦種分類,這個世紀的水面戰斗艦艇只剩下簡單的三類︰近海戰斗艦,遠洋戰斗艦和重載艦,分別取代了護衛艦與驅逐艦,巡洋艦,航母和登陸艦的位置,而僅僅從火力而言遠洋戰斗艦無疑是最恐怖的。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每條62級遠洋戰斗艦都搭載有兩座雙聯裝180mm炮塔,五艘遠洋戰斗艦就是整整二十門180mm電熱化學炮,同時還有裝備有同樣數量的24單元垂發系統,單艦每分鐘可以砸出二十噸以上的彈藥,合計每分鐘可以往這里投擲一百多噸鐵塊!尼瑪,這火力比三四個陸戰集團軍都要強了!
「呼,還好,還有四五個小時的睡覺時間。」
出于凡事往好處想的心態,我只好做下自我安慰,但是哈伯特拍拍我的肩膀,嘆了口氣打碎了我的幻想。
「你想太多了,少年,艦炮炸完就是航空機甲的轟炸時間,早八點,晚八點,凌晨時段還有不定時宵夜供應,中間還要陸戰炮一起送溫暖,你就死了好好睡覺的心吧。」
我去,這幫人還能活到現在真是人間奇跡。
雖然只是一通時間不長的炮擊,但是我依然感受到了條約軍反攻的氣勢之盛!
我暈頭暈腦地和哈伯特走出被敲地一片狼藉的野戰機場,走進城市里。
現在,維堡這座不大的小城以恬靜,安詳,還有古典風格的優雅聞名于世,但是我第一次走進這里的時候,首先的印象是︰喂,走錯路了吧,怎麼進垃圾堆了;其次的印象是︰我去,這垃圾堆就是維堡!
「別瞧了,高于地面三米的全炸完了,這幫王八蛋下手有夠狠的。」
哈伯特在我前面罵道。
我注意到來往的人流里基本上四五個中就有一個裹著紗布的傷病,而隨著更深入城市內部,這種比例就變得更小,甚至是兩個人里就有一個傷員,就算是以現代醫學特別是軍事醫學的先進,這種傷亡比對已一支作戰軍隊來說,依然是一個相當沉重的負擔。
我注意到的另外一件事就是獵兵團的機甲還有坦克雖然充裕了很多,但是最關鍵的兩樣戰術裝備︰航空機甲和大型要地防空炮完全沒有蹤影,最常見的就是陸戰機甲扛著便攜式對空導彈和裝甲機槍對空掃射,或者是不知道從哪個倉庫里拖出來的,還是由五六個人完全暴露在外操作的單管76mm高射炮。
這種粗糙的防御手段看得我心驚肉跳,如果對手是戰斗機倒還可以,但是用這種笨拙的老爺貨,對付幾乎完全不受攻擊軌道,螺旋,失速等舊時代空戰問題束縛的航空機甲,簡直和找死沒什麼區別。而毫無裝甲防護的炮位,讓一枚高爆火箭彈的破片就能殺死全部人。
操作這些東西的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看到我跟著哈伯特上尉過來,一個個禁不住發出熱烈的歡呼,好像看到了來幫助他們的超級英雄,我認出其中不少都是原先維堡獵兵團基地的人,但是我記得我離開時他們還都是平民。
出于禮貌,我只好勉強用僵硬地表情和他們揮揮手,在我前面的哈伯特只好轉過來告誡我︰
「笑得燦爛一點,你的到來可是讓大家的士氣高出了很多。」
靠,這貨還真說得出來。
「笑你媽,我還真沒有對尸體笑的習慣,到底是什麼促使你們主動攻擊這種要塞級城市的。」
我皺著眉頭說,就算以我這種半桶水的軍事眼光,我依然能看出反抗軍的準備非常不充分,甚至可以說簡陋,要自殺也不是這麼玩的。
「這個…是我們和邦聯軍與…嗯,怎麼說呢,總之就是一個相互呼應的作戰計劃,你只要負責自己那部分就行了。」
哈伯特躲閃著回答我的問題,似乎有什麼非常難說的事。
這種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覺真討厭,不過算了,反正我是來拿錢打仗鍛煉身手的,你們要死要活隨便。
我冷淡地繃著臉,拉起領子不再說話。
指揮所是在一座不起眼的一層小樓里,據哈伯特說其實那地方本來是三層,結果被一枚空對地導彈把上面全削沒了。
推門進去,狹小的房間里除我之外已經塞進了十幾號通訊,參謀,還有警備人員,顯得擁堵不堪,人影晃動,各種呼叫喧囂亂成一團,但是我還是準確的找到了幾乎貼在電子地圖上的,老狼那張凶神惡煞的大臉。
「好久不見了,項羽先生。」
老狼抬起頭,一臉搞不清善惡的表情和我打了個招呼。
「哦,是好久不見了……」
我的話才說到一半,明顯感覺到周圍的聲音一下子小了下去,對著話筒狂喊的通訊員,對著電子地圖狂喊的參謀,對著手下狂喊的軍官,全部停止了嚷嚷,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我看,看得我全身發涼。
「嘩」
突然,大家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涌上來和我熱情的握手搭話,而我只好莫名其妙的傻笑。最後還是老狼解救了我,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到內間說話。
「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記得我回去的時候還沒那麼夸張才對。」
門一關嚴,我就皺著眉頭詢問老狼。
「第一,我們這里至少還通網絡,獵兵團,特別是獵兵團的年輕人對于網上的小抄非常感興趣,經常拿來當茶余飯後話題。」
「我去,這幫家伙平時肯定缺少社會關愛,話說傳言那麼泛濫不會出事吧。」
拜托,我可沒想到當內褲外穿的瘋子,只是臨時客串一下雇佣兵角色而已,這種態勢發展下去搞不好我回家就能看到門口貼著自己的通緝令。
「放心,大家熱情歸熱情,但是對于朋友的基本責任心還是有的,沒有人泄露關于你的消息,況且……」老狼頓了頓,神色變得更加深沉,「伏爾加公司啊,你不會不知道這個組織的力量吧。」
抱歉,這種黑暗世界的事,我覺得還是不要知道太多筆記好。
說到「朋友」,我總感覺很別扭,因為我來到這里只是出于利益杠桿,為自己拼殺而已,對于這個陌生的國家的人和事我並不想有太多瓜葛,因為這里的水流實在太復雜。
「那第二吶?」
我岔開了話題。
「很簡單,那就是我們已經被轟炸了整整三天了。」
老狼平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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