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朦朦亮,外面竟起了濃霧。
田木佐與馬本清總覺得外面的氣氛不太對,似乎是有何處出現了輕微的變化。外面不見一個人影,也沒一點的聲響,只有樹梢之上偶然的鳥叫聲與水浪不斷撲打岸邊的沖擊聲。館驛是在一處三邊臨水之處的。田木佐隨手摁過刀把就要出去瞧瞧。馬本清一把攔住,搖搖頭,其謹慎地抓過桌上的茶杯彈射出門去。
「 當」一聲清脆的聲響格外的驚耳,但院子里仍舊靜悄悄的,一點聲響也沒有。
二人對視了一眼,這臉上的汗可就下來了。這大門之外的庭院里是有當地的差役把守的,自己所帶的人手只是分布在房里各處緊要關頭的。差役們是不應當聞聲沒有絲毫的反應的。二人各操起家伙背靠背地潛出門去,外面安靜得很,一個人影也沒有;再瞧那通向前院的院門竟然不知何時給關了。二人在院子里好好搜尋了一番,沒見得有啥危險之處,這懸著的心才略微輕松了許多。
田木佐擦拭了一下額頭,道︰「馬爺,你如何看?要不要跟咱爺通報一聲?」
馬本清猶豫了一下,道︰「事態不妙啊,估計著咱們是給人家圍困了。不過咱瞧著這幫人均是烏合之眾的,不足為懼的!」
馬本清抬頭瞧了瞧天色,道︰「天時尚早,咱家爺與夫人們或許還沒起來,這去打擾的話也不是時候!」
田木佐點點頭,道︰「是。若只是衙役與官軍們,咱們倒也不需畏懼的,只是咱們人手少,馬匹寶車又不在身邊,咱們爺與姑娘們可不得有半點的閃失的!我瞧著還是通報一聲的為好!」
馬本清狡詐一笑,道︰「兄弟敢不敢與老兄我一道闖一闖的?」
田木佐一怔,笑道︰「馬爺的意思是你我二人替咱爺化解掉這幫烏合之眾?」
馬本清道︰「正是。有何不可的!田老兄你敢不敢的?」
田木佐一撇嘴,笑道︰「為啥子不敢的?你馬兄敢作的咱老弟絕不會說個不字的,別忘了咱們可是左右二監軍的!」
馬本清一晃手里的刀,笑道︰「那咱們這就準備動手?」
田木佐嗽的一聲抽出長刀,會意地點點頭。
任智任勇急沖沖趕了過來,瞧見這二位長刀在手的,大驚,各抽出單刀跑上前來。
馬本清出手止住二人,壓低聲音道︰「二位莫要出聲,咱們業已給人家圍困住了,咱家爺與夫人們還不知曉的!」
諸胡勇那可均是天煞星附身的主兒。任智任勇二人聞听大怒,惡從膽中生就要往外闖。
馬本清伸胳膊攔住,道︰「二位二位,咱老馬與田老弟已說好了今日的活兒咱們倆全包了,你二位老弟可不能插手的!」
任勇一濃眉頭,笑道︰「馬爺,這恐怕不妥吧!咱們之間可不能分出厚薄遠近的才對,咱哥兒倆咋說也是咱爺的貼身護衛,你馬爺可不能讓我兄弟倆在眾家兄弟面前抬不起頭來的才是!」
任智笑道︰「就是嘛。館驛里的人手雖說不多,但也不在少數,咱們給困在這里還是不要大意的好才是。安全是首要的嗎,這動手嗎也要速戰速決的才是!」
田木佐左右為難。
馬本清一梗脖子,道︰「不成,咱老馬已與田老弟說好了要單打獨斗的,你倆再插手也顯示不出咱倆的職責所在啊!不成,你二位就在院中照顧好咱爺!」
馬本清朝田木佐一使眼色,點腳飛出直上藍天。田木佐回頭朝任智任勇一個鬼臉,一個就地十八滾滾到了院門後。
任智任勇二人那也不是肯得閑的主兒,二人一對眼,兩邊一分滾到牆邊,各自飛身上牆飛了出去。
小三迷迷糊糊地出來,沒瞧見一個人又迷迷糊糊地進去了。
此時此刻,館驛里已經發生嘩變了。差役與官軍們扣押了縣令周遜謙與師爺都頭。原來,衙役與官軍們見得任天琪一行只有區區十數人,想到徐州兵興兵奪取通揚二州,又助大金國皇帝平定內亂,一肚子的憤怒本來正無處可發;這幾日大伙均在淮河大堤上抗洪忙死忙活的,如今卻要抽調人力來溱潼館驛站崗放哨的,又增生了一股邪火。大伙聞听任天琪喝醉了,于是乎想捉住任天琪等人。縣令周遜謙不同意,結果眾衙役與官軍便將周遜謙給關在一間房子里。不過眾衙役與官軍們私下里也沒達成一致,是出手將眾人給拿下或是殺了好去臨安邀功,還是將任天琪眾人圍困了問個明白才是。眾人只是將院門鎖了,將眾人的馬匹車輛均藏了起來,又將出路均封鎖了,正在前院里辯論該如何處置此事的。
畢竟是衙役與官軍們身手差得太遠了。馬本清四人沒如何的折騰便解決了那些看守院落,看守馬匹,看守縣令周遜謙的軍士們。四人見得嘩變的官軍們均在那里爭持不下,便要上前行凶殺人。周遜謙忙出手相攔,為官軍與衙役們求情。四個人殺人放火之事是敢作敢為的,但這處置軍士嘩變之事眾人卻是不敢私作主張的,便領著周遜謙前來院里見任天琪。
小三正為見不著眾人而著急,這一抬頭見得各位手拎家伙押著周遜謙進來,嚇了一跳,忙上得前來正要出聲。
馬本清急道︰「三爺,咱家爺起來了沒?出出大事了!」
小三納悶道︰「出出啥事了?」
馬本清道︰「外面的衙役與軍士們嘩變了!他們正在前面謀劃造反的!」
周遜謙急道︰「諸位將軍,諸位將軍,衙役與軍士們可沒有造反啊,沒有造反哪!他他們是不知曉其中的緣由稀里糊涂的冒犯了大將軍與各位將軍的!」
小三冷冷道︰「周大人,咱小三可不是咱家爺那般菩薩心腸!這軍中法令無情,造反也好不造反也罷,冒犯了主將的罪名可是殺無赦的!」
小三回身取過自己的長劍,對任智道︰「你去通報一聲二夫人或夏荷。」對任勇道︰「你帶幾個人務必要照看好咱們的馬匹,尤其是郡主的寶車切不可掉入敵手!」二人飛身而去。
小三一聲狂笑,抽劍出鞘,一瞥周遜謙道︰「大人的性命小三是不敢妄下定論,自有大將軍發落的;至于你的那些個部下可是死罪難逃的了!」小三出手封住周遜謙的幾處要穴,與馬田二人就要殺出院去。
外面嘩變的軍士與衙役們也已經發現了這邊的變化,均拿刀槍吆喝著沖過來,圍堵了院門;有幾個軍士也已爬上樹梢準備張弓搭箭的。小三宮銘他們是誰,一群昔日里殺人不眨眼的主兒,豈能容這些個烏合之眾出手的機會。小三飛起一把梅花針飛出射落那幾人。馬本清業已飛起準備俯沖。
周遜謙雖然身子不能動,但嘴巴與眼楮還是能動的。他知曉徐州兵的殺戮本性的,他也不願意背負縱容不下嘩變的罪名,更不願意自己的下屬們作無為的犧牲。周遜謙于是乎扯開嗓子叫道︰「各位弟兄,切莫要闖禍啊,趕快懸崖勒馬,回頭是岸的,咱有話好說!各位將軍,手下留情,請三思而行啊!大將軍,大將軍快來啊,我周遜謙有要事稟報啊!」
田木佐起手撂倒周遜謙,又封住了周遜謙的口,又一腳將周遜謙踢進門滾到大廳里去。
外面的軍士與衙役見得周遜謙給捉了,出于對周遜謙為人作官的敬重,投鼠忌器,裹足不前。
宮馬二人可不管這一套,咬牙便往外闖。
冬雪與夏荷及時地出現在院落里。
冬雪怒道︰「這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宮將軍,馬將軍快住手!對自家的軍馬衙役殺來殺去的成了啥子事情的!」
宮銘與馬本清聞言忙飛身而回,但二人未見著任天琪。小三低聲道︰「咱家爺呢?咱家爺咋沒出來?」
冬雪冷冷道︰「怎的了,本夫人難道就不能說話了嗎?瞧你等這辦的事,還不快給周大人解開穴道!」
田木佐忙解開周遜謙的穴道,將其扶了起來。小三與馬本清沒有出聲。軍士們與衙役們吶喊著沖進院子,緊張地瞧著眼前,殺又不是,退又不是。
周遜謙忙上得前來謝過冬雪,道︰「屬下周遜謙謝過夫人的不殺之恩。屬下願以項上頭顱為下屬們擔保。衙役與軍士們可沒有嘩變謀反的打算哪!」周遜謙摘下自己的官帽跪倒在地。
冬雪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小三等人忙上前護住。冬雪搖手阻住。
冬雪笑道︰「大將軍與本夫人當然是相信你周大人是安分守己,勤政為民的,但這不代表你的屬下們就不起疑心異心,甚至于是起歹心的了!大將軍是何人,難道就是你等區區這幾十號人就能難倒的嗎?幽靈十三騎的傳說相信大家皆有耳聞的,這大金國三十萬精銳的叛軍都不能為難大將軍的,大將軍又豈能在乎你這小小的海河縣呢?這徒手殺狼攆豹,單騎獵殺三十馬賊的勇士你等可見識過沒有?不妨今日令你等見識見識一番。」冬雪回首一點任智任勇。
任智任勇二人飛身上前,齜牙咧嘴提刀封住門戶。
衙役與軍士們一陣騷動,不安地往後退去,彼此推搡著。
冬雪一抬手止住任智任勇,道︰「不過呢,話又說了回來。大將軍既然是通揚之主,海州的衙役與軍士們便不是外人,大將軍從內心深處是不忍殺害你等的,雖說你等身背嘩變謀反之罪的!只是……」
軍士們大叫道︰「我等沒有嘩變謀反之心!」
「倘若是小人們真的心懷不軌,早就趁著夜幕發動了襲擊,至少也會放火燒了館驛的!」
「我們不服,殺小人們咱們也便認了,只是此事與周遜謙大人毫無關聯的!」
冬雪笑道︰「好,將士們,你等不認為自己有嘩變造反之嫌,可為何要手執器械對著自己的主帥?這不是謀反是啥子的?周大人是好官,本夫人當然知曉的。縱然周大人無嘩變謀反之嫌,這用人不當之罪還是應當逃月兌不了的吧?」
話未落音。軍士們早已拋棄了手中的器械,讓開了院門,分立于兩策。
冬雪笑了笑,命小三等人也收起家伙。
冬雪在丫頭們的陪同下緩步來到軍士與衙役們中間。眾軍士與衙役們無不垂頭噤聲。
冬雪來回走了一遭,回到前面,道︰「將士們,衙役們,本夫人瞧得出大家近來一直奔波于河堤加固之事的,你等一個個身上水跡未去,泥污尚未干透。不愧是海河的子孫,‘忠義之士,社稷之軍’的名譽還是擔當得起的。周大人昨日業已向大將軍稟報過諸位的辛苦,為此大將軍正在里面起草修建加固河堤的命令的。但本夫人有話在先,這軍中歷來講究的賞罰分明的,諸位今日之過是不可以視而不見的!」
衙役與軍士們齊齊跪倒在地。
軍士中有一人高聲道︰「我等並非執意要與夫人過意不去,並非要與大將軍為難的。只是有些事情大伙們未弄明白,如刺在嗓,不去不快的!」
冬雪笑道︰「是嗎?大將軍此番微服私訪正是要深入基層調查民情,解難釋疑的。既然大家有不明白之處,那就明說就是了。」
那人道︰「大將軍依仗金人得通揚二州師出無名!天下人責罵!」
那人道︰「大將軍想依金人謀伐臨安,有稱王之心,百姓們勢必再入水深火熱之苦!有背天道之義!」
那人道︰「大將軍是否是為己一欲而累及天下,天下如何而信,何以全?」
人群中一陣騷動。衙役與軍士們無不竊竊細語。冬雪微笑著面對眾人,玉樹臨風,雍容大度。
驀然,人群中站起一人。其是個魁梧精壯的漢子,就見其抱拳恭敬道︰「回夫人,衙役與軍士們今日之舉皆是為小人所鼓惑,今小人已知曉大將軍的難處與抱負,是錯怪了大將軍,小人甘受軍法處置;還望夫人能轉稟大將軍從輕發落衙役與軍士們才是,如是若此,小人願以自刎而謝大將軍。」那人話語說完,彎腰撿起一把刀就要抹脖子。旁邊的軍士們早已沖上前奪下其手中的刀,一個個拜服在地。
周遜謙也是上得前來跪在冬雪的面前苦苦哀求。
冬雪命周遜謙起來,笑道︰「這倒是位真英雄!此人姓啥名誰?」
周遜謙淚流滿面道︰「下官的親弟弟,海州縣都尉周昌國。」
冬雪頗為滿意,也挺高興,笑道︰「各位將士們,快快請起。小女子豈敢干涉得軍中的大事,不過從今日之事小女子也能瞧得出各位將士的忠心義氣,此心此氣方是大將軍之幸運,通揚百姓之幸運。小女子不敢保證大將軍有賞,但卻能保證各位將士無罰的!」
軍士由于衙役們呼聲雷動。冬雪轉身命丫頭進去請任天琪。
任天琪出來自是赦免了軍士們與衙役的冒失行為,賞海州都統周昌國銀兩500;賞縣令周遜謙銀兩2000;又傳命揚州火速調派軍士1500海州加強河堤加固。任天琪眾人駕駛寶車乘舟馬隨周遜謙親臨河堤查看,與周遜謙定下周轉販賣魚蝦的通商之計。
離開了海州眾人繼續前行,一路上卻是甚不平靜,
遇村民聚眾堵截問詢民生之計,冬雪力排眾議以法不罰眾之由赦免眾百姓,許諾輕賦稅徭役,以十五稅一,百姓欣喜而歸;任天琪驚問出于何處,冬雪笑曰「昔日漢家以十五稅一為制」。
遇江湖俠士欲為民除害行刺圍堵,冬雪與夏荷以‘民生大于天,史不革新不合時宜’駁斥迂腐的忠孝之說,令江湖人士蒙羞而退;任天琪自嘆莫如,甚是欣慰。
有不名殺手行刺欲劫持寶車,冬雪以寶車之機關擊殺,殺手無不抱頭亂竄;任天琪豪情萬丈。
在酒肆中有腐朽書生借故喻今諷刺嘲笑任天琪,任天琪怒而欲殺之;冬雪以輕歌曼舞,詩詞琴棋之樂不屑之,說「書生古今來不堪用不足取,唯妖言惑眾矣,自孔夫子起,皆偽君子也」;任天琪大笑,贊巾幗不讓須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