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清遠轉頭傲然道︰「老夫與你家大人說話,關你何事!殺不殺人,歸不歸隱是老夫的事?保不保在下的安危那是你家大人的事,這就是我開具的條件。關你何事!」
白鷹一听大怒,騰的一聲站起就要動手,黑鷹豈敢落後,竄上前就要出手。
任天琪一擺手,阻住二人,笑道︰「西門先生能如此想,本官自是求之不得,是本官之幸,亦是蒼生之幸,但不知先生是要本官保你一時,還是保你一世?如果西門先生出得揚州,本官是否還得要派人隨身相護?還請明講。」
西門清遠嘿嘿一笑,道︰「老夫只需大人保我在揚州兩年里平安無事就可,一但出得了揚州自是不需大人操心的。」
任天琪點點頭,笑道︰「好,這個條件本官答應就是。但不知西門先生方才所言之事,可已有方案供選?」
西門清遠笑道︰「那是當然。老夫要大人張榜明告天下,七日之後老夫自在朱家莊煙花盟總舵當眾金盤洗手,交出煙花盟一切帳冊憑據與金銀財寶;在這七日之內,所有人皆可前來找我討還舊帳,了卻恩怨,煙花盟凡事皆由老夫擔當;過了這七日,老夫可就是民間一老翁,再出不得手殺不得生,大人可就要擔起護衛之職了。」
任天琪心頭一樂,嘿,我這老岳丈真會作戲,你就是不叫我出面相護,瞧在菲妹面上,我亦不能坐視不管哪。只是這數十年來,亦不知這老丈人到底作得哪些事兒,殺得哪些人,反正是個幫了,遂轉頭瞧了眼一點紅,見一點紅亦正拿眼瞄自己,遂笑了笑,轉頭對西門清遠道︰「成,就全听西門先生的。本官就明日起張榜告示了。」
西門清遠點點頭,起身來到大廳門口,拍拍手。
就見得外面有兩大漢抬著一大木箱進得廳來,放箱廳上,躬身退出。
眾人不解,直瞧著西門清遠。
西門清遠朝著任天琪一抱拳,笑道︰「這里是一萬兩黃金,就當是老夫的一點心意,還望大人笑納。」
任天琪心頭正在猶豫,不知如何是好,就見得西門清遠一拱手,說聲告辭了,拔腿就轉身出得廳去,忙起身離座,正要相送,就又見得黑鷹躡手躡腳跟在西門清遠身後,舉手揮拳,作得鬼臉,任天琪忙擺手叫住,一坐在椅子上。
眾人坐廳上,思量著這三眼觀音此來所言之事究竟有得多少真心誠意。
任天琪心頭自是頗為明亮,感知老岳丈自是沒道理的要來蒙騙自己,那樣作不但叫菲妹難為,西門清遠亦是自絕與天下,斷了自救自挽的最後一種,亦差不離是最好的一種可能。的確,只要西門清遠能放棄其所夢求渴望的一切,再大的仇家怨家,那怕是臨安小朝廷想要抓西門清遠,說是想找一個安穩的能頤養天年的地方,憑任天琪的權勢與能力,那自是輕而易舉的事。別人不了解任天琪與西門清遠的關系,自是對三眼觀音金盤洗手多猜多疑,根本不信的。但任天琪仍舊是想不通西門清遠要送自己如此一份大禮,難道是其真到了山窮水盡之境,還是另有打算;更令自己左右為難的是自己雖說坐擁通揚二州,卻非名正言順,天下百姓頗有微辭,民心甚不安,天下文人墨客們更是無一日不口誅筆伐,還虧得是英貴全等一批舊官員誠心拜服自己,盡職盡守,百姓方不曾怨聲載道;而如今自己如說再冒天下之大不瑋袒護西門清遠,頂風作浪,勢必會在江湖在社會引起軒然大波的。
黑鷹翻著大眼,道︰「這西門老東西死傷了那麼些部屬,如今快已成得喪家之犬了,定是外面樹敵太多,結仇過多,現如今人家聞訊找上門來了。哼,空有許多的錢財有個屁用,還「慕西柳舊稱富天下」,誰叫他為富不仁,盡作些傷天害理之事,這時才想起破財消災,想讓咱們替他作得掩護的,作替死鬼,晚了,真是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呢!我看,莫不如趁機將他喀嚓一下殺了,不是更好,一了百了,豈不更好,還為天下百姓掃除一禍害呢!」
白鷹應道︰「就是,這就是報應,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一點紅瞧著任天琪,笑道︰「賢弟真的以為西門先生會去惡從善,悔過自新的?還是其有其他的打算?」一點紅自是頗為能揣測任天琪的心思,今見得賢弟言行大為反常,不但對西門清遠相當客氣恭敬,亦是言听計從,十分讓人尋味,一點紅心下頗為嫌疑,猜測這其間必有文章,故而出言相探。
任天琪那是一肚子的心思,左右不是,愁眉不展,雖說心頭確信老丈人不會耍啥陰謀詭計,但私下亦得有所防備方行。西門清遠所為大大有違常人常理,西門清遠只不過是人手上略有損傷,對其而言,僅是略傷皮毛,算不上更大的損失,按理說這高郵一戰並不會導致西門清遠如此心灰意冷,蒙生退意,肯定是有其他不可知的緣由,西門清遠逃避不了才想起金盤洗手這一下策。三眼觀音畢竟縱橫江湖數十年,惡名早已在外,其人又一貫的心思縝密,為人高傲。眼下能讓其知難而退,決意金盤洗手的,決不可能是啥良心的猛然發現,更大可能是面臨外面不可抗拒或是不可估模的危機,迫不得已而為之,如非如此,那又意味著啥呢。可畢竟自己不僅僅是他西門先生的女婿,亦是這一十四州百萬百姓的父母官,自是要對朝廷,要對天下蒼生著想。見得義兄們發話。
任天琪抬頭,笑道︰「管他是真心不真心的,先拿過銀子來再說,哥哥們沒見得西門先生出手如此的闊氣,能拿到銀子,能盡快的剿滅除掉煙花盟才是最好的,自不必理會他們是不是窩里斗的,要知淮河河道治理是要花相當多的銀兩的,其送得還真是時候,淮河治理可是咱們安撫民心,造福百姓的第一件功在千秋的壯舉啊!」
眾人哈哈大笑,點頭稱是。
任天琪道︰「只是如何尋得或是派得誰前去保護西門先生,才是個天大的難事。」
白鷹急道︰「賢弟還真的想保護那老東西,我可不去,他女乃女乃的,他又不是兄弟你的老岳丈,大爺的我是不去的。」
任天琪聞听得臉一紅,笑道︰「那是自然,西門先生手下高手如雲,想要尋仇找茬的,亦沒那麼容易的;不過小弟業已答應的事,總應照辦才是。」
一點紅點點頭,道︰「就是,所去之人不但要武功高強,還需無門無派,來去自由,了無牽掛,口風甚緊才是。天下倒還真是有一人,不知賢弟,肯不肯開得了金口?」
任天琪聞听一點紅言,嗷了一聲接口笑道︰「二哥莫非說的是大哥?大哥的確是上佳的人選。只是,大哥向來嫉惡如仇,又不太願趟得江湖混水,我開口了他亦未必就會同意的。」
黑鷹叫道︰「啥,那西門老賊算啥東西,還要叫大哥去走一趟?」
一點紅輕搖紙扇,笑道︰「你等皆猜錯了,我指的是天下第一劍,勿勝天張丹楓!」
眾人皆「啊」了一下,的確,普天之下自是無人再比張丹楓更適合前去保護西門清遠了的了,武功高強,獨來獨往,認錢不要命。只是其素來與徐州兵不和,與眾人又皆有隔閡,更何況任天琪又搶了人家天下第一劍的名頭,就是開口了人家也未必就肯前來。
一點紅道︰「我听說張丹楓眼下就在揚州一帶落腳行走,還听陸士興講張丹楓亦是俠骨丹風,屢有大筆銀兩救濟民眾,看來此人並不太像江湖上傳說的那樣愛財如命,殺人如麻的,或許我等只是見到了他不太好的一面罷了。我看找他前去可行。」
這可是任天琪第二次听人講敘張丹楓為人的好了,或許,張丹楓亦和自己一樣,所作所為亦有其說不出的苦衷罷了。
任天琪瞧瞧眾人,笑道︰「二哥說行那就成,那我就叫馬大哥去給天賜小三打過照呼,請丐幫幫著出面,亦省得我等露面。」
眾人皆點頭稱好。
任天琪就叫來飛天蝙蝠叮囑幾句,叫他趕往城外棲靈寺去了。
任天琪回頭笑道︰「小弟想想,此次還是得要請大哥出山的,為預防萬一,我想還是要先在朱家莊,任家堡作得些安排,防備再生事端,事態失控。」
一點紅點頭,贊成道︰「要不,叫大哥先帶些人先暗中在朱家莊莊內朱永順家藏起來;我亦先帶五百親兵駐扎在寨里。」
任天琪想了想,點點頭。
這兩年,揚州二字那可是出盡了風頭,充斥了天下人的耳目。先是揚州城擂台招賢,比出了南劍任天琪,北嘴邱處機,逼良了慕容長恨;再後,便是崇雅書院生死薄真真假假,大斗一場;再後,就是任家堡完婚受天恩,徐州兵興起,剿匪平亂,北上勤王解圍,南下摧枯拉朽般連下通揚兩州,徐州兵方擁兵自重,又兩邊稱臣,雄霸淮河南北兩岸沿河一十四州,施仁政,輕賦稅,滅強暴,解甲歸田,使得百姓國泰民安,百姓樂業,古風再現,百業興旺;現如今,煙花盟在朝廷,在任天琪仁政感化之下,又自告天下自行解散,三眼觀音金盤洗手隱退江湖。這消息無翼而飛,瞬間便傳遍了長江兩岸,淮河兩側,天下人無不驚詫驚訝,皆覺得不可思議,絕無可能,故而欲爭想親眼目睹,一辯真偽。于是乎,從四方匯集揚州之人那是絡繹不絕,連綿不斷。原本不出名的廣陵一夜間似乎就成了這人世間的中心,通往朱家莊的路上那更是人頭聳動,車馬涌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