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
溫皙一回宮便下令召見後宮嬪妃,又派去傳喚今日入宮請安的三阿哥和住在阿哥所的五阿哥,並請了毓慶宮主人太子胤礽和太子妃瓜爾佳氏。
溫皙對嬪妃、皇子尚可言召見,對太子就只能說「請」了。
四妃六嬪皆入座,太子的座位設在溫皙坐下側,與瓜爾佳氏坐在一處。五阿哥還小,就跟在宜妃身後侍立著。溫皙徐徐地抿了一口茶,掃了一眼榮妃,問道︰「三阿哥怎麼還沒到?」
榮妃起身,徐徐道︰「回皇貴妃,皇子阿哥不宜涉足後宮。」
今兒可是太子、五阿哥都到齊了溫皙冷冷一笑道︰「的確如此!只是這段時日發生了許多不像樣的事兒,本宮受皇上之命整飭一番,連太子都撇下政務到了,莫非三阿哥比太子都忙不成?!」
話一落音,太子胤礽看向榮妃眼光頓生不善之意。
溫皙一番話,是在誅心!太子為儲君,自然是忙,誰比太子都忙?自然只有康熙,旁的阿哥怎麼能比太子更「忙」呢?為什麼忙?在忙什麼?!就引人深思了!
自從嬪妃到了承乾宮,皇貴妃就沒露出半點笑臉,和平日里溫和寬厚的模樣大不相同,便一個個都謹慎起來。榮妃也不得不小心,只得急忙吩咐身邊的嬤嬤去請三阿哥過來!
溫皙手中的茶盞重重地撩在桌上,發出砰的清脆聲響!冷眼掃過眾嬪妃,微微一哼,目光落在太子胤礽身上,胤礽如今已經成年,毓慶宮中妻妾成群。前後好幾次妾侍、側福晉小產,所以至今沒有子嗣,大阿哥還好歹有了四個女兒呢!便嘆息道︰「太子的子嗣也未免太艱難了些!」
胤礽略一垂頭,眼中又淡淡的哀愍︰「是李佳氏無福。」期待了許久的皇長孫,就這麼沒了,太子自然是傷心的。傷心之余涌現的便是嫌惡,嫌惡李佳氏連孩子都保不住。
溫皙嗯了一聲,語氣重重地道︰「不錯!既然連太子都說她無福,可見真的福薄!前後兩次莫名其妙小產,可見是沒有孕育皇孫之福了!」又冷冷道︰「既然她福薄,就該自己多積福善,而不是賴到旁人頭上!」之前頭一次小產,瓜爾佳氏可還沒入毓慶宮呢!自然與她無關!
溫皙又訓斥道︰「太子平日忙,無暇管束後院也就罷了!瓜爾佳氏你身為太子妃。怎麼也不好好管束著後院那些人?!」
溫皙語氣自然嚴厲訓斥,卻是明里暗里在幫著太子妃。瓜爾佳氏急忙起身,蹲身告罪道︰「是淑瀅之過,請貴母妃責罰。」
溫皙嘆了口氣,語氣松緩了些許道︰「倒也不能全然怪你,你是未來的國母,卻手無寸權,難免為人小覷!只是旁人你管束不得。幾個妾侍該好好管著才是!別讓旁人以為太子要寵妾滅妻,便是你的大錯了!」
一番話看似在訓太子妃。實則是在訓太子。胤礽頓時臉上有些難堪,卻不發一語。
「是,淑瀅謹記貴母妃教誨。」瓜爾佳氏垂首恭順地道。
溫皙語氣又松緩了大半,繼續道︰「倒也不全然你的過失,本宮回宮之後發現流言甚囂塵上,細細查來。卻發現不是從毓慶宮走漏出去的,而是惠妃宮里的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目光落在惠妃納喇氏身上,滿是冷意。
惠妃急忙站了起來,笑道︰「皇貴妃想必誤會了,臣妾宮里的人怎麼會隨便亂說呢!」
溫皙的確沒有證據證明是惠妃散布留言。只是就算沒證據,哪又如何?溫皙冷冷一哼道︰「此事是皇上查到並告知本宮的,惠妃的意思難道是說皇上錯了嗎?!」
惠妃頓時尷尬在了哪兒,她可不敢說是康熙錯了,一時間啞口無言,只得低下頭去。
「本宮記得,這個月正好輪到宜妃管束六宮?」于是,又責問到了宜妃頭上。
宜妃急忙福身道︰「是臣妾未能管束好六宮,請皇貴妃贖罪。」
「既然管束不好,以後就不必管束了!」溫皙一語出,直接褫奪了她協理六宮之權!
宜妃頓時慌了,若是宮權,日後必然要落後于其他三妃,她如何肯,卻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駁了。溫皙平日里待四妃都十分寬厚,以至于如今驟然變了一張臉,都叫她們無所適從了。
五阿哥一時間有些不忿,上前質問道︰「皇貴妃不責罰撒布流言之人,為何要責罰額娘?!」
溫皙冷冷一笑道︰「看來宜妃之過,不僅僅是未能管束好六宮,連兒子都沒教好!」
宜妃這才明白,溫皙也叫了五阿哥來,是不存什麼好心的,急忙一把將胤祺拉回來,低聲道︰「閉嘴,不許胡說!」
五阿哥卻是不肯閉嘴,反而愈發惱怒地盯著溫皙道︰「皇貴妃如此是非不分,便是非要仗勢欺人了嗎?!」又想到了如嬿之事,胤祺打早就窩著火,今日正好發泄出來。
仗勢欺人?胤祺說說得一點不錯!她便是要仗勢欺人!溫皙倒是樂得見五阿哥說不恭不敬的話,這樣她就更有理由來責罰宜妃了,于是冷笑道︰「宜妃既然教子不善,想必是因為要管著六宮的事兒,平日里都沒時間了。以後正好專心教導兒子!」
又對上了胤祺那雙憤恨的眼楮,便笑道︰「五阿哥,你需記住了!母憑子貴,若有一個好兒子,自然得享尊貴,若是一個不像話的兒子,便會連累母親!今日僅僅是小懲大誡,明日便會丟了性命!」溫皙的話中若有所指。
溫皙的語氣冷冽中帶著幾分殺意,逼迫地胤祺連連後退了好幾步,他恍然想起自己所做之事,不由地心驚了。
溫皙嗤笑道︰「別以為自己很聰明,別以為你們暗地里做的事兒本宮不知道!」目光又冷冷地落在剛來不久的三阿哥胤祉身上,「有些事兒本宮清楚得很,皇上自然更清楚!」
三阿哥急忙垂下頭去,一雙手驀地抓緊了自己的袖子,呼吸也驟然變得急促了。
溫皙繼續道︰「皇上顧念血濃于水,只是能顧念一次兩次,卻不會永遠縱容!」
「有人去年在本宮宮門外,冰天雪地里罰跪了三個時辰,卻好了傷疤忘了疼!」溫皙的目光直逼三阿哥胤祉,當年玉錄玳落水是他做的,那香囊雖是意外才害到了溫皙,兩筆仇加起來,溫皙語氣愈發冷了。
溫皙小指上赤金的護甲華麗而奪目,今日特意穿了隆重的皇貴妃吉服,擺足了氣勢,便是要發作六宮!溫皙道︰「阿哥們都要分府,便不再本宮管轄之下,可也別忘了,你們的額娘還住在後宮里,本宮既然掌管中宮箋表,主理六宮,你們做錯了事兒,便是你們的額娘教導不善!該重罰!」
胤祉不由地握緊了袖子底下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除了四阿哥和太子,誰人沒有生母?任何人都要投鼠忌器!
「本宮听聞,三阿哥寵著一個小腳漢人妾侍,居然都踩到了三福晉頭上!如此寵妾滅妻——」目光落在一旁的榮妃身上,「馬佳氏,你便是這麼教自己兒子的?!」
榮妃深知,三阿哥當年所做的事兒、和香囊一事已經被皇貴妃洞悉了,深吸一口氣,不敢狡辯,只得跪下請罪道︰「臣妾有過,請皇貴妃責罰。」
胤祉見榮妃跪下,急忙也撩起袍子噗通跪地,道︰「是胤祉的錯,請皇貴妃不要怪責額娘!」
溫皙忍不住嗤笑,「母子一體,榮辱與共!這麼簡單的道理,三阿哥不會不曉得吧?」
胤祉狠狠咬著牙齒,攥得緊緊的拳頭隱隱在顫抖,只能深深地叩頭道︰「請皇貴妃寬恕!」
今日當著後宮嬪妃的面,溫皙便是要真正立威一次!更是給那些不安分的人一點小小的警告!溫皙是嬪妃,自然是懲罰不到分府的皇子身上,但是她們的生母還都在溫皙手底下混日子,溫皙自然罰得!
「三阿哥果真孝順!」溫皙夸贊道,語氣卻是冷冷的,「只是——你該更孝順一點!不要上躥下跳,做不該做的事兒!更別跟給自己的生母招來屈辱!」
「來人——」溫皙冷冷地吩咐道,「榮妃教子不善,罰于承乾宮外,烈日之下跪三個時辰!」
榮妃貴為四妃,在宮中是極為有體面的人,若是真的當著眾人的面罰跪外頭,落在來往奴才們的眼中,這顏面是要丟進盡了!更重要的是,榮妃到底不年輕了,哪兒能跪在外頭烈日下三個時辰?身子必然承受不住!
胤祉見榮妃起身,便要往外頭走,急忙膝行上去抱著榮妃腿,「額娘,不要!」
榮妃也算人緣不錯了,但是近日嬪妃們自保還來不及,又怎會替她說半句好話呢?利益當前,各掃門前雪罷了!
榮妃回身道︰「臣妾願意領罰,但請皇貴妃將此事揭過,寬恕三阿哥。」當初行宮之事,榮妃也是事後才知,替三阿哥出手殺了彩舟全家,以絕後患。她雖未曾參與謀劃,卻是從犯,罰她不算冤屈!
溫皙笑吟吟道︰「可以。」她手無半點證據,到底是沒法把三阿哥如何了。
「不!」胤祉突然吼道,重重地磕頭道︰「都是胤祉的錯,與額娘無關,胤祉願替額娘受罰!」
溫皙笑容滿面道︰「你是孝子,當然願意,可惜本宮不願意!」說著便吩咐道︰「小鹿子,請榮妃出去跪著,挪開入門屏風,讓所有人好好看著,也好引以為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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