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得當初大發威風,溫皙的日子現在過得十分悠閑,一些糟心的事兒也沒了。晨起若逢五初十便去給太後請安,因分給了宣嬪些許宮權,太後對溫皙也很和氣。更多時候早晨懶懶的,睡到日上三竿,就算康熙來,翌日早晨也不吵她。夏天容易困倦,便哄兒子、逗閨女,打理一下殿中的花草,日子過得倒也飛快。
宛婧住在承乾宮偏殿,與玉錄玳作伴,隔三差五便要去成妃宮中請安,每每晌午,一去就是一兩個時辰,常常便被成妃留飯了。
「巴爾達氏到還好,七哥的小妾總愛往上湊,好不知羞!」玉錄玳小鼻子一哼,很是不滿道,「仗著是皇瑪嬤賞賜的人,指手畫腳,好沒規矩!」
宛婧不是如嬿,行事自由分寸,自是不必溫皙操心太多。只是宛婧進宮來都快一個月了,宮外質心想念的很,已經再三催促回去了。到底身在熱孝中,多有不便。
「主子,徐姑姑來了,」竹兒挑簾子稟報道,「正在偏殿等著六公主呢。」
徐氏也是雨花閣的琴曲大家,年已過四旬,是歌舞樂妓的教習姑姑,精通琴藝,溫皙覺得需要培養一下玉錄玳的情操,所以便叫她來教玉錄玳彈琴。
溫皙嗯了一聲,道︰「把你十七弟也抱去。」小蜜桃從在她肚子里就喜歡音樂了,到了夏日整日昏昏欲睡,跟個小懶豬似的,但是听到美妙的琴曲立刻精神奕奕。
玉錄玳卻是不怎麼喜歡琴曲的樣子,雖然愛听戲愛听曲,自己卻不喜歡彈。初學的時候還有幾分興趣,學得久了,便不喜歡了。這性子像溫皙。溫皙原也不指望她學得有多好,似模似樣就是了。公主又不是樂妓,還需要學得多好呢?
溫皙對絲竹之聲並無多大興趣,琴箏琵琶都分不大清,偶爾听來打發時間罷了。也難怪玉錄玳這方面興致不大了。
玉錄玳悶聲抱著小蜜桃走了,小石榴便湊到溫皙耳邊道︰「六姐姐連宮商角徵羽都沒分清呢!」
溫皙分明瞧見小石榴眼楮里的戲謔和調笑。不過玉錄玳潑辣,這話小石榴是決計不敢當著她的面說出來的。鼻子一哼,便在小石榴月亮頭上敲了一下,「今兒的大字寫完了嗎?!」
胤祿郁悶地模了模自己的腦門,道︰「兒子早就寫完了!我又不是六姐姐,總是偷懶。」
「哥哥們里頭,就屬四哥的字風骨最好,可惜四哥許久都沒進宮來了。」胤祿不禁嘆了口氣,跟小大人似的。表情愈發豐富了。
溫皙便想起了懷著小石榴時候摔倒的事兒,不禁收斂了笑容,道︰「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了。」溫皙早已察覺,胤禛對小石榴早就存了妒忌之心的,從她懷孕,到這個孩子顯露出過人聰慧,雖然隱藏的很好,但是溫皙靈敏六識之下。早已捕捉到。
「兒子懂得,」胤祿臉上一副會意的笑容。「和哪一個年長的哥哥都不要太親近,不卷入不必要的爭斗中。」
這是溫皙叮囑了多次的話,「不必要的爭斗」,只是不知,溫皙的意思是否是胤祿的意思。在溫皙的考慮中,奪嫡也是不必要的爭斗。只是胤祿生于康熙二十九年,奪嫡最風起雲涌的時候,只怕他也長大了,真得能不卷入其中嗎?心中長長嘆了一口氣,若真卷入了。也必要保自己的孩子周全!
「尤其是他,務必像對待太子一樣——敬而遠之。」溫皙再一次叮囑道。
胤祿雖然不大懂溫皙這樣格外的囑咐,還是點頭記在心里了。
胤祿雖然才四歲半,寫得字確實已經比玉錄玳要好了,溫皙一張張翻看著,果然都是認認真真寫的。胤祿有時候太懂事,反而叫她不安心了。玉錄玳和胤祿是兩個極端,前頭做姐姐的任**玩愛鬧,後頭做弟弟聰明又好學,都叫溫皙不得不擔心,還是襁褓里的小蜜桃好一些。
溫皙手中的宮扇是宛婧新繡成的,宛婧雖然是滿人格格,但是孝期之內,繡工倒是漸長了不少。繡的是明月玉蘭圖,繡詩有雲︰「綽約新妝玉有輝,素娥千隊雪成圍。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遣霓裳試羽衣。」繡工在其次,意境卻十分空靈,格外耐看。今兒便是被成妃請去繡團扇了。只是秋日近了,團扇只怕用不得多久了。成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主子,不好了!六公主打了七阿哥的侍妾!」
見胡語急急忙忙跑進來回報,溫皙霍然站了起來,「她怎麼跑去長了?!」不是叫她去偏殿跟著徐氏學琴嗎?!
溫皙顧不得問清楚,便叫人備了肩輿,往長去看個究竟。一路上,胡語便快步跟著肩輿,一邊解釋道︰「倒也怪不得公主,是金氏先出言不遜的!今兒成妃娘娘受邀去了慎嬪的咸福宮,這會兒只怕也回宮了。」
溫皙到長春的時候,成妃的確已經回來了。承乾宮到長要穿經過御花園,繞過大半個後宮,咸福宮卻是和成妃的長春相鄰近,不過一盞茶的路程。
正殿中,有些狼藉,地上還有破碎的茶盞和一柄只繡了一半的團扇。宛婧侍立在成妃身側,旗髻都散開了,顯得有些狼狽。玉錄玳則拉著宛婧的手,一邊安慰著,見溫皙來,急忙快步迎上來,「額娘,她們欺負婧姐姐!」
溫皙嗯了一聲,瞥了一旁,地上跪著一人,穿著鮮艷,滿頭珠翠,正梨花帶雨,可憐兮兮的。跪著的人身側還站著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女,一身石榴紅蹙金繡牡丹旗袍,模樣頗為艷麗,眉頭蹙著怒氣,憤憤瞪著宛婧。
溫皙到來,成妃自然率人相迎,未等溫皙問及,成妃便面有歉疚之色道︰「是金氏的錯,叫宛婧受委屈了。我不過才離開一會兒。就鬧出這些不像樣的事兒!」
地上跪著的想必就是金氏了,雖然跪著,卻停止了腰板,一副自負底氣很硬的樣子。自然了,覺得底氣最硬的不是金氏而是站在金氏身側的少女。的確是極為明艷的,頭上珠翠玲瓏。耳上東珠搖曳,很是沒規矩地直視著溫皙。
「她」倒是看上去有些眼熟,便問成妃,「是誰?」
「郭絡羅榴華,見過皇貴妃!」她嘴里生硬地問好,只略一蹲身,禮數行地很是不周。
「哦?」溫皙嘴角一揚,露出格外的笑容,依稀還記得當初在御花園梅林中遇見的那個霸道的小丫頭。如今看來傲氣不減呀。溫皙隨即冷冷一笑,道︰「宜妃沒有教你規矩嗎?就算你姑姑也不敢在本宮面前禮數全無!」
算來,郭絡羅榴華也十五歲了,今年參加選秀,本來是要撂牌子的,只是看在宜妃的面子上叫她三年後再選。
她父親郭絡羅明尚被康熙以詐賭之罪判斬監侯,有這樣一個丟臉的阿瑪,她婚事自然成問題了!其實還不如撂牌子。下一次選秀,她就十八歲了。只是若未被「撂牌子」就還要再選,哪怕逾歲,也要再選一次。秀女有很多都要選兩次,但大多是因為頭一次選,年紀太小的緣故。她這個年紀可生生給耽誤了。
明尚死後,榴華之母和碩格格也郁郁而終。郭絡羅榴華便養在了外祖父安親王岳樂府中,只是安親王府的教養,居然麼把她的規矩該過來嗎?
郭絡羅榴華一咬嘴唇,滿是不甘願,還是蹲身跪下行大禮。「給皇貴妃請安!」宜妃一早就叮囑過她,不許對承乾宮皇貴妃有絲毫不敬。
溫皙看了看成妃,略一點頭,便一左一右居上座了。喝了宜妃奉上的茶水,道︰「宛婧先去梳妝一番,這個樣子委實有**份。」
溫皙卻並不叫榴華起來,眼楮略過金氏一側高腫起來的臉頰,便瞪了玉錄玳一眼,「哪個公主想你似的,居然跟人動起手來了!規矩都學到哪兒去了?」
成妃便拉個一臉郁悶的玉錄玳上前,仔細瞧瞧她的手,道︰「哪個奴才惹著你了,吩咐太監教訓便是了,怎麼自己動手了?可別傷者著青蔥玉女敕的手才好。」
「娘娘!」听了成妃的話,跪在哪兒的金氏立刻不肯了,「六公主無緣無故就打了奴才」
「沒規矩!」成妃立刻變了臉色,訓斥道︰「主子們說話,也是做奴才的可以插嘴的?!」妾侍,也是奴才。金氏頗在七阿哥那兒頗愛爭寵,所以成妃才選了出身不錯的巴爾達氏做庶福晉壓制著她。金氏是太後賜的人,無緣無故成妃的確不好責罰,但是如今跟太後最寵愛的孫女鬧上了,成妃自然不客氣了。
「成妃娘娘容稟!」郭絡羅榴華突然抬起頭來,直著腰板,「此事並非金格格的錯!榴華陪同金格格來給娘娘請安,卻只見殿中有宛婧格格,金格格只不過是見宛婧格格繡得一手好團扇,便想借過來觀摩」
「哪里是借?!分明是搶!」玉錄玳憤憤打斷了榴華的話,「借,要問過了,人家同意才算借!婧姐姐根本沒同意!你們兩個不止搶東西!還把婧姐姐給推到了!」
郭絡羅榴華頓時噎住了,急忙辯解道︰「是宛婧太小氣了,不過是借來看一看而已」
「東西是婧姐姐的!借不是借是她的事兒,輪不得你來置喙!」玉錄玳居高臨下,俯視著地上跪著的二人,「只是你們兩個在長也敢如此放肆,是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還是不把長主人放在眼里?!」長的主人,自然說的是成妃戴佳氏。
溫皙暗暗贊許,咱家閨女,好氣勢,不愧是老娘的閨女!
「我哪有!」郭絡羅榴華忍不住辯解道,「公主不要強詞奪理!」
「放肆!」玉錄玳嬌聲一吼,「你既然知道本宮貴為公主,本公主訓斥你是給你恩賞!哪輪得到你出口反駁?!」
好!溫皙真想鼓掌,最後這句說得氣勢太足了!果然不愧是老娘的種!
說完,玉錄玳回身對成妃略施一禮,道︰「成妃娘娘,此二人再您宮中無禮,娘娘執掌後宮刑律,還請懲處她們。」
溫皙微微點頭,這才是最好的,發威風不忘給足主人顏面,玉錄玳果然聰明了不少。咱閨女,果然孺子可教也!(未完待續……)
ps︰今日三更。第一更奉上。能求個票不?沒有粉紅,順手投給推薦票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