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雖不是逢五初十的日子,溫皙回宮照例去請了安。老太太雖年紀不小了,不過多年保養得不錯,故而精神頭很好,「真是可惜了,還以為小十六能一舉得個子息呢。」太後老人家不禁搖頭,「結果只得了個丫頭!」
溫皙笑道︰「格佛荷長得十分可人呢?等滿月了,臣妾抱來給您瞧瞧?」
太後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道︰「罷了,等有了曾孫,再抱來給哀家瞧吧!」
太後重男輕女,溫皙早有曉得,故而對她這番話並不感到意外,只含笑答應下。
太後仔細端量了溫皙紅潤的面龐,十分艷羨地贊嘆道︰「皇貴妃今年是四十幾了?瞧著臉蛋一點不見歲數!還是那麼年輕!」
溫皙微微一嘆,道︰「太後盡會哄臣妾玩,臣妾都是做瑪嬤的人了,還能年輕到哪兒去?」
太後嗯了一聲,「是了,鈕祜祿氏也是著姓大族,不但有你這個皇貴妃,還出了兩個皇子嫡福晉!果真不可限量!」
溫皙淺笑道︰「太後過獎了,如今瓜爾佳氏有太子妃和胤祿的福晉,董鄂氏有三福晉和九福晉,鈕祜祿氏也不是頭一份兒,沒什麼大不了!」您老人家要忌憚,忌憚得過來嗎?
太後沒再說什麼,只招手換了侍立在一旁的一個長得模樣嬌俏的宮女過來,道︰「哀家記得小十七還沒有房里人吧?」
溫皙頓時明了了太後的意思,知道此事上瞞不過太後,只得道︰「有幾個姿色不錯的,不過都是侍女,想來是他自己瞧不中吧!」其實是溫皙下了死命令,不許他亂踫身邊的宮女!胤禮似乎很听話。暫時沒有踫哪個。溫皙吩咐了小刀子,胤禮房里的愛往他兒子身上湊的,一律給打發了,故而如今剩下的應該都是老實的。
太後道︰「這丫頭叫如意,長得標致,又會彈奏琵琶、唱小曲。叫她去伺候小十七吧。」
溫皙起身,福了一福︰「那臣妾就替胤禮多謝太後了。」漂亮有什麼用,胤禮身邊漂亮的宮女多了去了,溫皙不許他亂踫,這個也一樣!
溫皙便帶著這個叫如意的丫頭回去了,的確太後眼光好,是個水靈的,尤其是一雙手,素手縴縴。天生就是會彈奏的手。太後雖老,卻很懂得投其所好!太後賞賜的人,溫皙不能扣下了,當日便叫去阿哥所伺候了。
翌日胤禮過來請安的時候,一邊搓著自己的手一邊舌忝著臉,滿面討好的笑容︰「額娘,那個許如意——」
「侍女!」溫皙嘴唇里吐出二個字。
胤禮頓時如被潑了一頭冷水,臉上豐富多彩的表情瞬間收斂了。木木地應了一聲︰「兒子知道了。」
溫皙瞧著他那副失望的樣子,便有氣。忍不住訓道︰「我再強調一遍,不許隨便亂踫身邊的侍女!要是爪子不老實,仔細了你的皮!」
胤禮急忙縮了縮脖子︰「兒子不敢!」想想綠桐小產,他親哥哥被打一身縱橫交錯的傷痕,胤禮就絕對不敢跟自己額娘對著干了。
當初胤祿受傷,自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他好面子,不肯告訴旁人,當日離開承乾宮,披著厚厚的披風回去,也沒有叫太醫。只叫了自己親弟弟來偷偷給他擦藥,故而胤祿挨打的事兒沒有幾個人知道。
胤禮以自己的哥哥為前車之鑒,自然不敢妄為了!
溫皙語重心長地道︰「不是我不讓你納妾!」
胤祿心里暗暗道︰您何止不讓我納妾,連個暖床通房的都沒有!看著自己親哥哥左擁右抱,好不快活,他只能羨慕得干瞪眼兒!
「等你大婚了再說吧!」溫皙道,這回她要做個好婆婆,起碼在姵兒嫁過來之前,別給她委屈受!
胤祿扒拉著手指頭算了算婚期,還有一年多呢!頓時欲哭無淚。
「特別是太後賞賜給你的這個許如意!你好吃好喝供著,不許踫她!」溫皙特特強調道,隨即挑眉道︰「若是太後問起,你知道怎麼回答吧?」
胤禮含淚點頭︰「知道,兒子就說是自己不喜歡。」
「嗯!」溫皙非常滿意地頷首,這才是乖兒子!
溫皙選了個晴好的日子,請額娘舒舒覺羅氏帶著宛姵進宮來,結果額娘她老人家把惠寧也給帶來了。得,溫皙也不好給她臉色瞧,如今都定下婚事了,親上加親了,總要給額娘和姵兒面子。
只是當初惠寧罵胤禮是「殘廢」的話,溫皙一直無法忘懷。
惠寧今兒卻似乎格外會說話︰「奴才和額娘早就想著遞牌子進宮磕頭了,只是怕打擾了皇貴妃!沒想到皇貴妃跟額娘想到一塊兒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她是弟妹、更是未來的親家,溫皙露出親和的微笑︰「姵兒愈發端靜了,可見是出落成大姑娘了!」
宛姵臉上微微一紅,忙上前磕了個頭,含羞喚道︰「姑姑!」
溫皙滿意地點點頭,不得不說,姵兒是個好姑娘,要不是近親結婚叫她有些憂心,姵兒的確是個很好的兒媳婦!叫竹兒去扶了她起身,溫皙褪下戴在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雙龍戲珠的手鐲,親手戴在宛姵的皓腕上。
宛姵急忙退卻道︰「姑姑,這不合規制!」若是尋常紋飾的玉佩,就算質地再名貴,她也不會推辭,只是羊脂白玉上的雕龍,分明是五爪的龍,戴在她手腕上便是違了規制!
溫皙笑道︰「無妨!過了明年,你便可以名正言順地戴著了!」五爪的龍,只有皇室成員才能夠享用,自然福晉也可以,不過所用龍的數量和顏色有所限制罷了。比龍次一等的是蟒,衣裳繡四爪的龍稱之為蟒袍,亦可賞賜臣子使用。
宛姵含羞接了下來,卻不敢戴著,只牢牢握在手中。格外珍重的樣子。
溫皙問額娘和惠寧道︰「嫁妝準備得怎麼樣了?」溫皙如此一問,宛姵頓時臉紅到了耳根子,腦袋使勁垂下去,恨不得埋進胸口。
舒舒覺羅氏如今上了年紀,不過身子還硬朗,半白的頭發梳成一絲不苟的旗髻。看著也十分精神的樣子,如今嫡孫女要出嫁了,她也愈發紅光滿面︰「舉族添妝,姵兒是要做嫡福晉的,自然不會差了!咱們承恩公府如今是第二位嫡福晉,也不算生疏了,大半照著當年七福晉來就是了!」
惠寧也道︰「月前新采購了一匹紫檀木,都是百年紫檀,已經著底下打造了。還有綢緞衣料。府中存了幾匹皇貴妃賞賜的織金緞,然後再著人去江南采購一些上好的軟綢、楊緞、雲錦、霧綃,一輩子就一遭的事兒,自然要用上好的東西!」
溫皙瞧著惠寧的樣子,眉眼透著喜氣,倒不似當年嫌棄胤禮的樣子了,便有心試探她︰「姵兒是定好的姑娘,只是胤禮手不大好。你這個做額娘,可有替自己女兒覺得委屈了?」
惠寧聞言。臉色發白,急忙跪了下來︰「奴才斷不敢有此念!十七阿哥是天潢貴冑,人品貴重,自然是姵兒高攀了!」
宛姵也忙隨著自己額娘跪了下來;「姑姑,姵兒從沒有過這種想法!」
溫皙含笑道︰「姵兒乖巧,我自然是信得過。」
惠寧格格額頭上有汗水冒出。皇貴妃只說信得過姵兒,她的確松了一半的氣,可是皇貴妃卻不曾說信她,就叫惠寧再度懸著一顆心了!皇貴妃莫非是信不過她?!
舒舒覺羅氏只得從中說和道︰「惠寧早年的確有些不像樣,不過如今女兒都要出嫁了。自然不會跟以前似的了!」
有額娘這麼說,溫皙就算不給惠寧面子,也要個額娘顏面,便道︰「起來吧,我不過隨口說說罷了,你倒是當真了。」
惠寧暗暗模了汗水,在宛姵的攙扶下起身,卻不敢坐下了,侍立在自己婆婆身後,一副剛入門的小媳婦樣子,格外恭順謙卑。
溫皙便轉而跟額娘絮絮叨叨說著話,以宛姵的婚事為中心,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惠寧侍立,半晌不說話,倒是姵兒偶爾含羞回答溫皙和舒舒覺羅氏的問話。
惠寧眉眼有些焦急,安靜了大半個時辰,終于忍不住道︰「奴才听說皇貴妃賞賜了十七阿哥一位極好的侍妾?」
溫皙面色並無半點不悅之色,喚了姵兒到自己跟前,認真地對她道︰「太後賞賜了胤禮一個丫頭,姓許。」
宛姵聞言,頓時心揪了起來,咬唇道︰「是,姵兒明白。」
溫皙笑著撫了撫她額前的劉海兒,道︰「放心,我暗中吩咐了胤禮,只需拿她做侍女!」
宛姵眉梢泛起喜色,隨即揉著自己帕子道︰「十七表哥是皇子阿哥,應該有侍妾的。」
溫皙拍了拍她的柔荑,道︰「旁的姑姑不敢保證,唯一可以保證的是,你入門之前不會有侍妾通房!等你入門了,這事兒也由你說了算,以後姑姑也絕不會給胤禮塞人!」
宛姵激動得眼圈微微發紅,急忙福身︰「姵兒多謝姑姑!」
惠寧眼中也微微含淚,福身道︰「多謝皇貴妃對姵兒的回護!」
細細想了,惠寧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兒,不過是嘴巴毒了點,只是溫皙這個做額娘的,容不得旁人暗地里說自己兒子的壞話罷了。其實,當初惠寧說的也是實話!她或許有不當的地方,但是作為一個母親,還是十分合格的!作為一個母親想要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健全的男人,也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想到此處,溫皙就釋然了,何況姵兒是好姑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