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與劉氏是一個性子，皆是錦里藏針表面上是笑意盈盈，實際里是話里又不知道藏了要人命的玄機，就算賢妃是嫡親妹妹貫來謹慎甚微的劉氏也斷不敢僭越，她低著頭斟酌著回答，「娘娘的意思妾身明白，既然蘭嬪有意靠攏自然是最好不過。八皇子雖是有些不同尋常可倒底是皇子，只要蘭嬪各請到聖旨將軍就算再不同意也斷不敢抗旨。」
「姐姐只要能舍得便行，聖旨一事姐姐無需操心，以蘭嬪的聖寵求一道為八皇子賜正妃的聖旨是十拿九穩的事情。」賢妃保養得極好的素手抬輕，眼里閃過一道極為熱熾的芒光。
此事只要能成便是將蘭嬪身後的母族勢力變成了五皇子的勢力，等于又為五皇子鋪一條光明大道。
劉氏豈會不明白呢，為了自己，為了愛女蕭明珠她也需拼力博一博。只是，她是真真不願意那賤種能嫁給八皇子！
她想了想，小心問道︰「為何娘娘一定要讓錦凰嫁與八皇子呢？蘭嬪雖是出身世家，可是……現在也沒落了，對娘娘並無得益啊。」
「蘭嬪母家雖是沒落了，可她家還有一個經商的哥哥，本宮听她說一年可以賺……」她伸手比劃了個數字，看到劉氏震驚到的臉色，賢妃是笑起來，「皇兒要成事是少不了這些的，我許了蘭嬪日後定會放她出宮到王府里做她的太妃去。」
看來是不能直接說自個不想讓賤種嫁給八皇子了，還得回去再籌劃才行。劉氏心里是陣陣失望。
解決完八皇子的事情便是談到另一件重要事情，賢妃心頭松了一角，口氣亦是輕快了許多，「皇兒與明珠的婚事本宮前夜里與聖上提了下，聖上並不反對可也未說贊成，只是說皇兒年幼大婚一事可緩兩年再說。姐姐你認為可否？不會在心里怪妹妹拖累了明珠吧。」
劉氏心里一急，面色不顯謙和道︰「娘娘與聖上聖明，明珠一事皆由娘娘做主，妾身斷不會有半句不滿。」
「姐姐還是跟以前一樣好生沒趣，本宮不過是隨口一說姐姐又當真了。」坐在榻上的賢妃已是掩著嘴笑起來，眉間的輕悅讓明眸更是一汪秋水，沒有等劉氏反應過她道︰「聖上自然是同意，還道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能結為夫妻可是上輩子修來的福份呢。明珠這會兒應該與皇兒在後頭踫面了，姐姐若想瞧瞧，本宮這就帶姐姐過去。」
賢妃得寵可不止是因為她容貌明艷，要知道在宮中最不缺的就是年輕貌美的女子。時而嬌，時而媚，時而俏皮，時而童真、再加上過人手段才是賢妃入宮這久聖寵不斷的首要。
劉氏入宮是不可能避得過中宮皇宮的眼目，劉氏前腳入宮後腳便有人稟告了皇後。正在喂著龍魚的皇後聞言，端莊的面容微地一凝，好一會才淡淡道︰「去看看皇上處理完朝政沒有，再回來稟報本宮。」
又對坐在一邊悠然得不見皇宮半分富貴的錦凰，嗔笑道︰「你這孩子好生無趣，好歹也是關系到你終身大事，怎是恁地不關心呢？」
「我不嫁，誰敢逼我？」錦凰小啜武夷山大紅袍，此乃御供之茶，一年才得極品幾兩便是全送了皇宮，除了皇上，皇後有是品外，今年便是錦凰品了個先。
王皇後深深凝看一眼，這孩子雖是肖似德容，可那性子是比定國候還要強硬，也好，最少不會走她娘親的路子了。
坐回鳳榻上，溫柔道︰「你不必擔心，本宮會保你一生無憂的，天下男子雖不能任你挑選，亦是保你能尋一位如意君。」
錦凰很是明媚憂傷的想，……在大周朝她就沒有想過找到個如意郎君！
「這事兒言之尚早，我還是比較感興趣的是皇帝何時同意月兌離蕭氏一族。」錦凰的手指點了下幾面阻止宮女的續茶，漫不經心的口吻惹得管嬤嬤頻頻偷看，蕭三小姐也忒大逆不道了，竟然還想著月兌離蕭氏一族？
王皇後抿了抿嘴，若有所指道︰「只怕是難上加難了，蕭氏一族也只有你們這一支出人頭地，若是一族出兩王妃，這可是潑天大的富貴，誰會舍得丟開呢？」
一族兩王妃？錦凰想到處處要踩她一腳的劉氏，只怕是頭一個不怕願的便是她呢。
「劉氏是不會允行，她恨德容入恨，又怎麼讓德容的女兒在姻事上是與她自己的女兒一樣呢。所以，便是我不出面劉氏也會要下功夫攪黃。」
王皇後點點頭，偶爾是是笑睨著錦凰，問道︰「听你的意思難不成是想讓劉氏頭個冤大頭了？不過有漪蘭殿的在是不會劉氏來攪黃她的謀算，蕭雲載將軍更不會同意。」
五皇子是自己的佷子，蕭雲載不幫助他還能幫助誰呢？
正說著，殿外傳來太監那細長細長的聲音，是明德帝駕到。
王皇後與管嬤嬤連忙起身迎接，錦凰只不過抬了抬眼，續了杯茶悠然啜之。
「可是那丫頭又在給為難你了？」明德帝應是心情不錯，親自攙起王皇後是笑哈哈道︰「行止今日對朕說，蕭家的三小姐是個不世之才，更非尋常女子。哈哈哈，皇後啊，朕還是頭一回听到行止贊一個女子呢。」
王皇後可不敢與明德帝並肩而行，哪怕是在坤寧宮也不會僭越，退步一步是溫婉笑道︰「那是因為先前行止沒有遇見個好的，錦凰是個不錯，我看是不比宮里的公主們差半分。」
「皇後錯了，這丫頭哪是不比公主們差半分，分明是強了不知道多少去。」明德帝搖頭笑起來，龍步生威一直是進了內殿，看到坐在炕上聞絲不動，見他進來只是微微一笑的少女，他是手指著失笑道︰「你瞧瞧，你瞧瞧，當年德容那般潑皮的人見的朕也規規矩矩行個禮才敢放肆，你瞧瞧她，架子端得比朕還大。」
皇上確實是心情很不錯，王皇後眼角邊都爬了笑，「讓臣妾來說，錦凰可比德容還要綽約，她也該是這般性子才行，不然……」
不然下面是什麼便沒有再說了，王皇後很清楚自己只到這點子上，她的夫君便能清楚她沒有出來的話是什麼。
果然，便見明德帝面上一沉，龍顏威凜到讓宮女們連呼吸都放輕許多。
坐到炕上，沉斂的口氣里斂了絲會讓百官們都畏懼的怒意，「朕沒想到你在將軍里的日子過得甚艱，太後將在朕面前說劉氏是個好性子，斷不會委屈了你去，是朕失察沒有派人去將軍府里盯緊，若不是皇後提醒朕，也罷，你能離了將軍也是好。」
錦凰這才知道她上回出了宮後，明德帝是派了人暗中盯了劉氏。
也算是個有心的皇帝老兒的，錦凰點頭，道︰「既然你也知道了，何時下道旨過去？哦，你直接將聖旨給我便行，等到了能離開的那天我自個給蕭雲載便行。」
王皇後是很端莊地抿著嘴側首一邊笑去了，明德帝睇了錦凰眼，道︰「你當聖旨是字貼不成？說下便下？蕭雲載好歹也是為大周朝建功立業的大將，朕突然來這麼一道聖旨，以他以後在朝人怎麼為官？讓世人又如何看他？」
老兒考慮得恁地多！錦凰眯了眯鳳眼，挑眉在道︰「皇帝要找個事由豈不簡單，你隨意一說便能讓蕭雲載乖乖听著。」
「好歹他也是你父親，你這做女兒的總要顧及顧及他顏面才行。」明德帝不悅地瞪了一眼，又道︰「就算是沒有幾分親情，血脈便擺在那里，你哪怕是月兌離的將軍府也還是他的女兒。」
錦凰樂了，「難不成我還要學那哪吒削骨還父不成？他不過是與德容一夜春風，也就是晚上費了點力氣罷了，最後受苦受難的還不是德容一人？」
說得……很是露骨，讓御女無數的明德帝都是龍顏一紅，挺不自在起來。王皇後更是薄面粉紅，比那胭脂色還要醉人。
管嬤嬤這種上了年紀的面皮子還是粗一點，聞言不過是瞪圓了下眼楮，很快又平靜下來。
明德帝是咳了下，皺起眉頭教訓道︰「女兒家的說話沒個分寸，這些不堪入耳的話也是你說的嗎？」
「皇上息怒，錦凰自幼便是在藥谷里長大，臣妾听聞藥谷民風樸素，村民們更是純樸善良，錦凰說這話也當皇上與臣妾是親人，換成了旁人她可不會說的。唉，每當臣妾看到錦凰便要想起臣妾地苦命的妹妹，她若還在哪里輪到劉氏來管教呢？劉氏真要是個管教的便也罷，可是……她分明就是要逼著錦凰離京啊。」
王皇後直接是拿著帕子拭起眼角了，錦凰還當她是作戲的，結果看到她是真紅了眼紅時還微地愣了下。
難不成……還真是念著以前的交情？
不太像啊，真要念著合該是蕭錦凰從藥谷里出來便是接入皇宮里，或者敲打敲打劉氏才行，可初九卻說在此之前皇後是從未過問呢。
該著都是有自己的謀算，就是不知道王皇後是在謀算什麼。
明德帝沉吟好一會，才道︰「賢妃與朕提過八皇是年紀已是不小，再加上腳有疾，不如早早娶了正妃承了子嗣，錦凰無依無靠，若是嫁入皇家倒是能一世無憂。」
「皇上，你看看錦凰，再看看八皇子，臣妾說句不中听的話，便是配乾王錦凰也是配得起！」王皇後面容依舊是端莊有多，只是提到八皇子時在聲色倏地重了許多。
八皇子可不是生來便是腳有疾，而是當年還是才人的蘭嬪為爭寵，硬是將斷了腳的八皇子拖到明德帝過來才讓太醫接骨，最後是釀了苦果悔及一生。
身邊多個瘸了腳的皇子確實也無所謂，不過是養個閑人多吃口飯的小事罷了。
向來是先看容顏再看內涵的錦凰手指輕點幾，手指縴長而白，仿佛有瑩瑩珠光，淡道︰「我倒是不在意誰過府，只要八皇子姿容尚可，于我來說不過是添雙碗箸的小事。」
看了眼沙漏見時辰不早，便從容起身，「好了，今日便談到這兒，改明兒再入宮來敘。聖旨一事你好好考慮下，說不定下回進宮我便要來。」
明德帝︰「……」這丫頭敢不敢再狂一點？
一道起了身的王皇後見著明德帝平靜如水的龍顏，心里頭還突了下，在看到他眼角邊的稱得上是慈祥的笑這才松口氣。
又見那清如山澗泉水的聲音潺潺而來，「不必相送，我知道怎麼出宮。」一記瀟灑中透著肆意而清貴的響指驚退了要相送的管嬤嬤，王皇後只得是吩吩下去，「小心看著點，別讓人為難了她去。」
「諾。」管嬤嬤福了禮，彎腰退下。
明德帝又揮退了殿里的所有宮女，才對王皇後道︰「錦凰這丫頭若是個男兒家便好了，我還能將她放到戰場上重建定國候一脈聲威。可惜了，可惜了，這般出色的丫頭確實是難配人家。好在年紀還小，皇後以後多多留意罷。」
「臣妾遵旨。」王皇後笑著應下來，又道︰「皇上可以臣妾這兒用膳？」
明德帝揮手，「不了，朕去鸞儀殿看看。」說著便起了身要去鸞儀殿。
親手明德帝系上滾著金龍紋玄色大氅的王皇後擔憂道︰「八公主還不曾好嗎？要不再多派位太醫去診癥？」
「今早朝貴妃便派人告訴朕小八又燒起來，正好乾王也要入宮，朕去瞧瞧她們去。」
後宮中除皇後最尊貴外，便數育有一子一女的莊貴妃了。曾經朝中因王皇後無子無女引來朝臣有議，還上了立貴妃為後的折子，是明德帝震怒之下殺了那上折子的官員才就百官震懾住。
此後，再無官員敢提議廢立王皇後，改立貴妃為後的折子。
殿外鵝毛大雪依舊紛紛，依稀著仿佛听到厚重大雪壓垮高牆碧瓦成片成片撲撲掉進渠溝。雪壓雪的聲音本是寂靜無聲的，偏生讓王皇後听得一清二楚。通……通……通的聲音如同無音之捶一下一下似是無力卻又千般沉重的擊打心間，一下，兩下，三下，心隨著這落雪之間一點一點沉落直到她的呼吸如刺哽在喉嚨。
遠山眉是緊蹙強撐心中灼痛親自送明德帝離了坤寧宮，回到大殿里，王皇後還能依稀聞到明德帝身上是屬于莊貴妃燻香的氣味，她眼波一冷讓宮女將殿窗打開。
打華麗的殿窗，冷風迎面恣意灌進吹起她鬟畔碎發，一片雪絨吹落在她眼簾上，本能閉目，微涼的感覺讓王皇後煩亂的心神漸漸安靜了下來。
「請瑞王殿下來坤寧殿用膳。」站了許久，直到快到午膳時王皇後才面無表情說話。
管嬤嬤輕輕嘆口氣，看了眼皇後縴細而又堅強的背影，眼角很快溫潤起來。她的皇後是個苦的，無子無女之痛是折磨到她日夜難安。
莊貴妃風光二十余年，也到了該還債的時候了。
這一回錦凰回去依舊是兩手空空，出了宮門還與劉氏母女的馬車遇上。
「娘，是蕭錦凰出來了。」蕭明珠輕地撩起車簾子，看到一道讓她又恨又怕的熟悉身影，放下簾子不甘心地咬咬唇，道，「這是她第二回入宮了，難不成真入了皇後眼兒？」
劉氏目光陰沉盯著車簾，仿佛是透過車簾看到了外面，冷笑道︰「她這般放肆怎可能入得了向來講禮數，重規矩的皇後貴眼，便是入了眼又如何，你父親都不重視的東西翻不起大浪來。」
「那娘娘說的，娘您是不同意了？」蕭明珠是壓了許多，這會子離了宮才問出來。她可是不願意一個賤種也是能成為王妃的！
「光娘不同意不行，得要蘭嬪自已斷了念頭才行。」
蕭明珠虛起杏眼，嬌美的臉上是與之年紀不符合的老沉，「側妃也不行，側妃一樣是要上皇家玉碟，尚若是個妾……娘，您完全可以同意了。」
為妾？劉氏雙眸是驀然一亮，是了！她怎麼沒有想到呢？德容那賤種不是最瞧不起妾室麼？哈哈哈，那她就讓她唯一的女兒成為妾室，一個死後能夫家祖墳都進不了的妾室！
蕭雲載今日是沐休，早就知道妻女一道入了宮，冷冷的面孔這才有了絲笑意。
「此事一旦定下來，我蕭氏一族便是揚眉吐氣了！」蕭雲載從劉氏嘴里得知除夕歲宴明德帝會賜婚下來，冷凜有眉目間笑意是更深許多。
又沉聲道︰「明珠是要嫁許皇子的，再講兩位宮里放出來教養嬤嬤好生教著，定不能有半點失儀才行。」
「將軍想得周全，我這會去安排。」劉氏也是打心眼里高興，自個女兒成了王妃，她這當母親的臉上更是添了光，連著兩個嫡子也會平步青雲。
「暫不要告訴老夫人與大房，等聖旨下了再說不遲。」蕭雲載不放心地又叮囑了句，與劉氏說了幾句便隨口問了句，「皇後娘娘待錦凰如何？」
說到興頭上的劉氏因這麼一句話如同冰水澆下來，頓時沒了興致，依舊是柔笑道︰「不曾去皇後宮中，好與壞還真不知道，將軍若想知道還要派人請三小姐過來相問。」
請她過來？蕭雲載腦海里閃過自家女兒那比公主還要倨傲的面孔，一點心思都沒有了。